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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达而非消极的庄子——初读庄子内篇心得

 天行健w4m7st8j 2020-11-04

我们知道庄子是道家的代表人物。一提到道家,人们就容易想到其提倡的“逍遥”,“无为而治”,“道法自然”等,但少有人愿意去深究他们的含义,而仅仅是顾名思义,导致理解的很片面。因此不少人都错误地以为道家提倡的是消极无为的人生观。我自己在阅读本书之前,也曾抱有这样地想法。的确,庄子内篇晦涩难懂,其中《齐物论》甚至被认为是历史上最难理解的文章之一,若没有一个好的老师引导和帮助,自己很容易曲解庄子本意,甚至产生消极厌世的态度。陈怡老师的这本《庄子内篇精读》,我认为就是很好的一个帮助读物。陈怡老师本是理工科出身,本着严谨治学的态度,对庄子内篇的每一句话都有详实的考究,得出的每一个结论都有理有据,是真正的在向我们转述庄子的观点,而不是向我们灌输他自己的观点。整本书读完之后,发现自己的确是曲解了庄子,对道家提倡的观点也有了全新的认知。例如,何为真正的逍遥?不是指无拘无束,漫无目的,随心所欲的咸鱼般的生活,而是指树立远大志向,并厚积薄发,实现超越自我后的潇洒自由状态;何谓无为?不是指无所作为,听天由命的消极人生观,而是指不做太多带有主观意愿的事,应尊重自然规律,尊重事物的客观发展。应认清自我的局限性而做到“知命”,在认清自我命运后依然坦然面对而做到“达命”,进而做到安时处顺,哀乐不入,获得内心的安宁。“无为”恰恰是一种豁达的人生观。

由于是初读庄子内篇,只感觉其内涵极为丰富,现在还无法完全理解其深邃的思想,但也略有一二分的收获,以下谈谈两个自己感触最深的地方。

第一,无用之用的大智慧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不知无用之用。我们经常将一件物,一件事,一个人分为有用与无用两类,于是才会持有有用的物品,丢弃无用的物品;努力维持有用的人脉,而对无用的朋友避而远之;看有用的书籍,无视无用的书本;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而不做对自己无用的事。我们常常将利益作为标准,认为那些于己有利的就是有用的,于己无利的便是无用的。功利至上的今天,似乎很少人会愿意做“无用”之事,更少人明白“无用之用”的道理。

庄子谈到:“知无用而始可与言用矣。天地非不广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则厕足而垫之致黄泉,人尚有用乎?”意思是:“懂得了无用才能谈论有用。天地不可谓不广大了,人所能用的只是脚踩的一小块罢了。既然如此,那么只留下脚踩的一小块而将其余的全部向下挖掉,一直挖到黄泉以下,大地对人还有用吗?”所以一个看似无用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无用的。也许它现在无用,或者仅仅是在你看来无用,但实际上它犹如人脚下以外的广阔的土地,在以你想不到的方式支撑着你。例如在一个家庭中,老人不能赚钱,不能干活,从功利的角度看,老人似乎是无用的;但若一个家庭缺少了老人,就称不上完整,就没有祥和的气氛;老人的今天就是年轻人的明天,老人若无法安享晚年,那年轻人老了之后命运注定是悲惨的。再拿“无用”的哲学类书籍来说,它们不是传授专业技能之书,也不如小说那样读起来生动有趣,读哲学似乎对我们没有什么帮助。但一个人若是缺少了哲学的修养,思维就缺少深度;特别是当遇到大的困惑时,面临人生的重大选择时,遇到大的挫折,或者情绪状态跌入谷底时,无用的哲学才会发挥真正的作用。

另一方面,无用之用也是一种全身的智慧。“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山木,膏火,桂皮和漆树,皆因有用而招致砍伐和煎熬;不材之木却能因为无用而得以全身。历史上满腹经纶,才高八斗的才子常因才华过于外露而招致杀身之祸;而清心寡欲,大智若愚的智者往往能善始善终。大自然放眼望去,可用之材琳琅满目;整个社会放眼望去,都是“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人才。许多年少有志的人为了理想,为了实现自我价值,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表露自己的才能,却来不及思考过于外露带来的负面影响。他们就显得和山木膏火一样耀眼。这个社会不乏自以为“我行,我最棒”的人,却缺乏韬光养晦,不急于表露自己的内敛之人。三国时的贾诩,身处乱世,一生伴在虎狼之君曹操左右,却得以活到最后,且不招致一丝君王的记恨。相比之下,曹操身边的其他很多谋士和将帅却下场悲惨,不是因为无才无能,而是因为过于有才,做了不该做的事,导致引火上身。懂得表现的“无用”,深藏功名之心的人往往能在险恶的环境中获得立足之地,并且全身而退;追求功名,利欲熏心者往往自恃才高,最终却玩火自焚。

第二,忘记是非,莫若以明

我们从小便被要求,要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被教育任何事情都有是非之别,每一种观点都有对错之分。我们也渐渐养成了对事物做是非对错之分的习惯,如果遇到和自己观点不同的人,则常常争论不休,最后谁也不服谁。庄子则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看待是非,提出是非同一,提倡忘记是非,超越是非。他在《齐物论》中写道:“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是则知之。彼出于是,是亦因彼。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意思是物要么是彼,要么是此。从彼的角度就看不见此,从此的角度就认为看见。彼出于此,此也依赖彼。彼和此是同时产生的观念。这样,万物在生长的同时也在死亡,在死亡的同时也在生长,是非判断在成立的同时也不成立,在不成立的同时也成立;有是就有非,有非就有是。庄子认为,是非就如彼此一样,是同时存在且相互依赖的,没有是就没有非;因此一个观点是正确的同时也是错的,一个生物在生长的同时也是在死亡的。这样的观念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辩证法类似,即矛盾双方同时存在,相互依存,且可以相互转化。但庄子的境界却更高一层,辩证法教我们辩证的看待一件事物,即要看到事物的两面性;而庄子却教导我们,知道了是非的对立统一关系后,应该进一步忘掉是非,回避争辩,从“道”的角度看待万物。这种超脱的态度称为“莫若以明”。这样的境界似乎难以理解,更难以达到,但我们至少可以明白:既然是与非是同时存在的,一个观点既是对的也是错的,那么争论其是对还是错就没有意义了。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常常有这样的体验,在和别人争论时各执一词,谁也无法说服谁,但过一段时间后会发现,对方的观点好像也是正确的,而自己的观点也未必是全错的。这也说明了争论是非的无必要性。因此我们以后在和别人观点不同时,不应立马引发争论,试图说服别人,而是应该想想自己角度的局限性,想想争辩是非的无必要性,因为双方可能都是对的,也可能都是错的,也可能一方对一方错,结论无从得知。

明白了是非的对立统一原则,其实生与死,成与败,大与小都是对立统一的。万物在生长的同时也是在走向衰老;双方斗争时某一方看似胜利了,却可能输掉了其他的东西;外表看起来再庞大的事物,在比他更加庞大的事物面前也是微小的,而再微小的东西,也比更微小的东西庞大。于是庄子提出:“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下并不比动物身上的毫毛更大,泰山却是很小的;没有比夭折的婴儿更长寿的,而彭祖却是短命的。这观点看似荒谬,却蕴含了一个深刻的哲理,即万物的相对性。大的东西只有在与比他小的东西相比时才显得大,长寿的人只有在比他短命的人面前才显得长寿罢了。因此大也是小的,长寿的也是短命的。世间的矛盾双方既是相对的,也是统一的,那么还有必要苦苦纠缠于其中一方吗?悦生恶死的人追求长寿,却终难逃一死,不如忘掉生死,笑对人生,开心地过好每一天;在追求成功的路上,也会输掉其他的东西,不如忘掉成败,尽力而为,获得最佳的体验;在比自己更加强大的人面前,与其一直耿耿于自己的弱小,不如多想想自己强大的地方,忘掉大小之分,做一个自信的人。

认真读完庄子内篇的七篇文章后,并没有发现消极厌世的元素,更没有产生消极厌世的人生态度,反而觉得豁然开朗,学会了以平静的心态看待世界。庄子提倡“无”的境界,倡导人们忘掉是非,忘掉功名,忘掉生死,甚至忘掉自己;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家倡导人们尊“道”为师,而道出于自然,因此我们都应遵从自然的规律,认清人类的定位和自我的局限。天地自有其客观发展规律,我们该做的是努力改变可以改变的,同时坦然接受不可改变的。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这个功利至上竞争激烈的时代,我们更要学会放慢脚步,避免纷争;追求回归本心,修炼自我,努力做到无名,无功,无己,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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