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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绿旗袍怀旧

 默默7qrvsleytp 2020-11-06






墨绿旗袍怀旧

一一关于中篇小说《墨绿旗袍》

作者:沈善增

《墨绿旗袍》,是当初发表在《清明》上时看的,算来也有七八年了。情节、人物等早已淡忘,只有一个大致的印象,是一篇很有古典情调的小说。不独是对这篇小说,我发现我对文艺作品的记忆有些奇怪,哪怕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家、作品,我记住的只是一个大致的印象,一团总体上的感觉,能够再记住几个片段.细节,那是相当了不起的了。所以,我说对《墨绿旗袍》只有一个大致的印象,并非说它艺术魅力不够,恰恰是想说,我觉得这篇小说很有特色。

沈善增先生先生

此番重读,一下子把我吸引住了,让我放下手头的活,一口气读到了底。此番阅读是个双重阅读,一边读,一边唤起了昔日初读时的感受。因此,读完以后,我的第一感觉,是作者再将这篇小说收入集子时,是在杂志发表稿的基础上作了修改的。我打电话与丁旭光联系,一问,果然是修改过的,而且在修改时参考了我的意见。当初我提过什么意见更是忘了,但丁旭光先生记得很牢。他说,我当时说了,每一种叙述风格都可以,但要争取写到这种风格的极致;其次,要有给人印象深刻、有震撼力的细节。这话像是我说的,因为我自己对小说的叙事与语言艺术有这样的追求。集子是1999年出版的,距今也有五年,丁旭光也记不住在哪些地方花了捉摸的功夫,但从我重读一遍能感觉到他作过修改,可以想见,他在修改上花的功夫是不小的。我想特别提出来的,就是这一点。因为我觉得,丁旭光先生对艺术的热爱与执著,以及他在文学创作道路上可能到达的高度,正从这一细微处集中反映出来。

我们一直说,电影(也包括电视剧)是项遗憾的艺术,因为一旦拍成,就很难再作修改。说电影是遗憾的艺术是相对小说等文字作品而言的。言下之意,文字作品可以不断地修改。事实上,过去也有文字作品一再作修改之例。排除因政治因素不情愿的修改,文字作品可作修改、应作修改的观念是得到创作界认可的。过去,大型杂志先发表中长篇小说,出版集子与单行本要延后一段时日,就是为了让作者听取读者意见后,有时间进行消化、修改。但这种事早已成为“明日黄花”了。到丁旭光出书的年头,趁出集子之际,对发表的作品再作一番认真的修改,已经是极其稀罕的事了。我记得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赵自先生就对我们说,现在杂志多了,发表不愁了,东方不亮西方亮,一般作者写出稿子就不肯改了。但改稿,对提高创作水平是最有利的,我希望你们对自己要有要求,要愿意改搞。

丁旭光先生正是对自己有要求。没有任何人要求他改稿,包括我信口开河地对他的作品指手画脚,也只是希望他创作新的小说时能做到,根本没有想到要他对已发表的《墨绿旗袍》再作修改。他的修改稿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经济效益,也难说会给他带来什么名声。他的修改,纯粹是为了他的小说的爱好,是为了使他的作品臻于完美。他的修改首先是为了满足孤芳自赏的精神要求,其次是为了他期待的知音的读者。孤芳自赏,我们从认字开始,就一直知道这是个带贬意的成语。而现在我越来越觉得,今天的文人,太缺少这种“孤芳自赏”的品格了。《墨绿旗袍》,要传达给读者的,正是这种“孤芳自赏”“洁身自好”的情愫。王雪燕的款款而来,缓缓而去,正是“质本洁来还洁去”的另一种人生演绎。

此番读《墨绿旗袍》,我明显感觉到,有些段落,有些句子,作者是把它当作诗来写的。如:“她穿着墨绿色的曲线旗袍,撑着一把紫色的油布伞,款款摆摆地走在雨巷之中的时候,不知拉长了多少人的视线。”“一个秋日的黄昏,瘦瘦的秋意笼罩四方,也笼罩着一栋老式洋房。”我感受到的古典情调,就是从这样的字里行间幽幽的透出来的。然而,今天说“古典”,还含有另一层意思,是一种无奈。不仅是叙述的腔调,更是这样的叙述态度,已变成“古典”的了。今天,写诗的人已经很少对诗句作这样的炼字锻句,更何况写小说的这样对字句下功夫。过去,我们对小说文字的琢磨,还要求“不露斧凿之痕迹”,要雕琢的看上去像天然浑成;今天,恐怕已经不需要这样的提醒,因为大多数小说作家,写作时以根本没有雕琢文字的意识,当然就不会有斧凿之痕了。也许我是落伍了,但站在我的角度,一点也没有今天的小说作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天才群生,出手不凡的感觉。相反,我觉得有把肉麻当有趣,把粗鄙当率真,把粗制滥造当才华横溢的倾向。前些日子,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有人说“小说死了”,说明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我一人,有的更比我强烈。我还不敢于悲观到说“小说死了”。或者说“中国小说死了”。但今天的小说读者与作者,可能与小说的艺术美非常隔膜,乃至不知道小说美是怎么回事,则恐怕不是危言耸听或杞人忧天。这样,我们就太早地“古典”化了,太早地“曾经沧海难为水”了。这样,我们来讨论丁旭光的写于当代的小说,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竟然像一次怀旧的聚会,且不是新天地里的时尚的怀旧,而是等待拆迁的老房子里的带着蛛网凝尘的怀旧。不说下去了,说句令人振奋的话吧,有丁旭光这样纯粹地爱好小说的作家在,小说就不会死。 

原载2004年7月9日817期上海市新闻出版局读者导报

 《墨绿旗袍怀旧》一文,是沈善增先生在2004年6月3日上海市作家协会小说专业委员会举办的《丁旭光作品研讨会》上的发言。) 

作 者 简 介

丁旭光:中国棋协大师上海作家。
简介:短篇小说《汉白玉》被中国小说家学会收录《中国当代小说家全集》。2004年上海市作家协会小说专业委员会等举办的“丁旭光作品研讨会”被载入《2005年上海文化年鉴》。散文《外滩的那根老木桩》获上海市作家协会主办的第一届"禾泽都林"杯散文大奖。长篇小说《褐色木门》获《小说选刊》2012年度笔会长篇小说二等奖并入选获奖文丛。人物传记《胡荣华:一代宗师 旷世棋王》获2018年上海市文化基金项目资助, 2019年1月被评为上海文艺出版社2018年13本(原创)好书之一。上海电视台、东方电视台纪念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50周年》文艺晚会《我们走在大路上》文字主笔。
主要著作:象棋专著 《橘中雅戏》中短篇小说集《墨绿旗袍》长篇小说《褐色木门》人物传记 《大音博乐融中外——钱仁康》《胡荣华:一代宗师  旷世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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