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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专栏】忆 槐 / 文:风之子

 醉卧蘭亭tumvn7 2020-11-07

忆 槐
文/风之子

槐花是开在槐树上,可我不喜欢槐树。童年的记忆里,槐树是让我吃尽了苦头的。


儿时,十顿九饥,打野食便成了孩子们一日里最中心的工作。翻山捉蝎子,越岭刨药材,上树掏鸟,下河捉鱼,偷桃窃李,摘瓜掐豆……不管是那般武艺填饱肚子就是真功夫。撸槐花,便是其中之一。


时入四月,孩子们就在翘首期待了,一日里数遍树下凝神观望,口里念念有词,似乎在推算花期,又似在默默祷告。待到绿叶间满是花苞更是来得殷勤,有的迫不及待了,便攀到树上折下些枝来,养在家里的花瓶里,静待花开!


但记忆里槐花从不是次第盛开的,它们就像是一夜之间突然爆炸在枝头的。纵是再小的枝也会开得团团簇簇、密密挨挨。它们的花倒悬着像一个个敞口的香囊,傾洒着素雅的清香,又似一只只振翅欲飞的银蝶,排好了队形,只待一个起飞的口令。


这时节孩子们都变成了一只只猴子,他们恨不得日日夜夜地住在树上,要不是钟声催,爷娘唤,他们是断不会哧溜下树来的。


爬树,我就露怯了。他们个个身轻如燕,敏捷如猿,手抓脚点,身不沾树,几乎是蹿到树上的,而且迅速地占据最盛的花枝。我可是死把搂腰,一寸寸地往上蹭。有时衣襟被翻起来,肚皮就跟粗糙的树皮亲密接触了,划得生疼,可这是在树腰,是放不得手的,只好死撑了,咬着牙继续往上爬,终于爬到可以换换手的枝杈,肚皮已是青紫一片,有时还会渗出血来。但是上去了就顾不得这些小伤了,先撸一把槐花塞到嘴里,仿佛倒进去的是一捧蜜,那个甜呀,会让你六魂出窍,你哪儿是坐在枝杈间,分明是坐在玉帝的凌霄宝殿上,眼前是数不尽的珍馐佳肴。


当然,你也不要得意忘形,还得提防那些成群结队的蜜蜂,要不就悲剧了。村里的二哑就是太贪心了,撸的一把槐花里竟然有只蜜蜂,嘴唇被蛰了一镝子(方言,蜜蜂的毒刺),失了手摔到了树下,昏死了半日,醒过来就哑了。大人们一时给孩子们下了死命令:再上树,打折你的腿!可是这恐吓又怎抵得住槐花的诱惑呀,过不几日,树上又挤满了猴子一样的孩子。
我对槐树的不喜欢还源自自己的一次羞于出口的遭遇。


你也知道,七十年代农村里的孩子是不穿内裤的,不对,应该是没有内裤可穿的。当然我也不例外。


二哑摔伤的次日中午,正在槐树上饕餮槐花,却看见爹气势汹汹地向这里走来。虽然我是家里的老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这样的顶风作案,还是让我吓得魂飞魄散。我慌慌张张地就往树下出溜,却不想屁股后的补丁竟然挂到了一处断枝上,噗嗤,便成了一道帘子,腚上露出旧有的两个洞。羞得我蹲在地上不敢起身。幸得爹不是冲我来的。可是怎样去学校上课呀?撺掇我偷嘴槐花的二鬼又来了点子,掰了几个葛针帮我将补丁别好。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便只好这样将就着去学校了。


一开始还注意躲介着,没露出马脚。可过了一两节课要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了。课间便跟小伙伴们追打在一起,几个葛针哪儿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没几个回合便脱落了,补丁就这样在腚上翻飞。同学们哈哈大笑却不点破,女同学们更是飞红了脸,躲到了教室里,不敢出门。就我还蒙在鼓里。


上课了,我奔回教室,一屁股坐向板凳。你说掉就掉干净了吧,偏就有一枚葛针半吊在补丁上。我这一坐下去,真的像猴子坐在煎饼鏊子上了,嗷的一声便拔地而起,此时进门的老师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吓了一跳,书本都掉到了地上,同学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个个瞪大了眼睛,惊愕不已。待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便是哄堂大笑,把屋顶都掀翻了。狠不得地下有条缝儿,能让我钻进去,可是真的没有,只好在老师的授意下,用手捂着腚提前下学了。


一路是怎样被乡亲们调侃的我不大记得了,但娘缝裤子的时候我确实是躲到被窝里的,甚至羞得几天都不敢出门。


都是槐树惹得祸,我清楚地记得那棵槐树上若干年后还有我斧凿刀砍的深深的印痕。


一到四月,我一如既往地爱吃槐花,像小时候;但我绝不喜欢槐树,也像小时候!

【作者简介】

风之子:

        北方人,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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