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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穆加贝,哈拉雷和津巴布韦

 深溪虎堂 2020-11-08
前两天有一条新闻传来,津巴布韦前总统穆加贝去世了。
 

对于这个在位时间将近四十年,军政大权一手抓,堪称非洲土皇帝的强人离世,身处万里之外的中国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浪花,毕竟这些所谓“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也不过是停留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互惠互利上,这厢的普罗大众更加关注小学中学大学总算假期结束,学校重启,万兽归笼的喜悦和欢腾,以及二师兄的身价已经要超过师傅唐僧的恐慌。
 
不过自己第一次去非洲的时候,算是阴差阳错和这位部落首领式的大酋长有了那么一点点擦肩而过的交集。那已经是四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原本从纳米比亚直飞维多利亚瀑布的航班已经过了起飞时间,依然没有任何登机广播。早已焦虑不安的乘客们按捺不住内心的烦躁,围堵在航空公司柜台前面要对方给个说法。满头大汗的黑人小妹大概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局面,一着急开口就是斯瓦西里语(非洲当地一种比较流行的语言)冲我们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一头雾水的游客们开始更加躁动不安。
 
终于出来了一个看上去是个头目的黑人大妈,就是感觉对面俨然走来了一个立方体。扑鼻而来的浓烈香水味过后,英文口音倒是很标准,不过她讲出来的话倒是让我们大吃一惊:“由于穆加贝总统要在维多利亚瀑布城为他的独生女儿办生日晚宴,所以今天瀑布城机场关闭,不接受外国旅游团,你们先飞哈拉雷,明天再去瀑布城!”
 
人群顿时炸锅了。后面的行程怎么办?已经预定的酒店怎么办?到了哈拉雷住哪里?巴拉巴拉一大堆的混乱中,深深地记住了穆加贝这个名字。
 
霸气侧露的大妈一挥手,示意我们少废话,看看旁边只顾捂着嘴偷笑丝毫没有一丝同情心的其他工作人员,一行人面面相觑一番,低眉顺眼的跟在大妈昂首阔步,虎虎生风的身躯后面,老老实实的上了津巴布韦航空公司的飞机,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后,就这样来到了首都---哈拉雷。
 
飞机降落的时候已经是漆黑一片,除了空气中盘绕不去的闷热,脑子里面完全是一片空白。城市是停电了吗?怎么看上去和前不久待过的非洲荒漠一样,咋连个路灯也没有呢?一些暗戳戳的身影在墙角树下鬼鬼祟祟的晃来晃去,揉揉眼睛,努力想分辨出到底是肤色黝黑的当地人还是我们杯弓蛇影,未果。
 
还好航空公司不算太离谱,动作慢是慢了点,但是好歹把我们送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酒店,叽里咕噜一番之后,大巴冒出一阵呛人的黑烟,一转眼就消失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号称四星级的酒店,大概和国内的招待所差不多吧。或许建成的时候确实是四星级,但是多之后,年久失修,完全无法辨识当年的风采了。无论是泛着黄渍的卫生间,还是不知道破了几个大洞的地毯,以及刺啦刺啦冒着电火花的台灯,都让人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还好床单被褥算是干净吧,嗯,我努力说服自己说那是干净的。折腾了一天的身躯已经容不得我再多犹豫,地心引力的诱惑难以抵挡,和衣躺在床上,老掉牙的空调有气没力地哼哼唧唧,心情却一点点慢慢平静下来。把瑞士军刀打开后放在床边触手可及的地方,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穆加贝画像,嗯,就是这个又干又瘦的黑老头儿,这次我可记住你了。
 

一夜无话。上半夜还有些忐忑不安,后来越来越强烈的困意袭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次睁眼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房间,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鸟鸣,再次提醒自己这里是津巴布韦首都---哈拉雷。
 
酒店的工作人员很热情,提醒我们早餐好了,还有一定不要离开酒店庭院,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我用力的点点头表示收到他的善意。餐厅外面有一树正在盛开的高大灌木,紫色的花朵铺满了树冠,以及洒落在地面的草坪上,配上明晃晃让人睁不开眼睛的阳光和一点点热起来的气温,提醒自己,就算是高原,这里也是非洲。

 
匆匆用过早餐之后,继续乘坐昨天那辆吭哧吭哧的大巴再次奔赴机场,正好看看白天的哈拉雷什么样子,安抚一下昨天受惊的小心脏。
 
---城市规模很大,马路修得不错,至少城区到机场的路面没有那么多坑坑洼洼,乍一眼看上去和国内的三线城市有那么几分相似;


 

---因为是穿城而过,闹市中心的建筑很是高大,而且造型各异,看得出是请人专门设计过,结合自己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历史常识,津巴布韦在独立以后,把土生白人全部赶走之前,由于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一度被誉为非洲粮仓,也算是过了一段好日子;
 
---居然看到一个纪念碑是朝鲜捐赠的?!
 
---城区里面绿化很好,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开满了鲜花;
 

---无论是途径的哪一条马路,路边都堆满了垃圾,各种各样的垃圾,就算是车窗紧闭,依然无法阻挡阳光照射下酝酿而出的臭味儿,更不要说不断看到人在纵火焚烧;
 
---只能隔着车窗打量外面的津巴布韦人,就和他们好奇的看着我一样,从外貌上无法分辨出和其他国家的黑人有什么区别,如果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话,就是无论男女老少,脚上都是一双几乎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塑料凉鞋;
 

大巴晃晃悠悠开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最后到了哈拉雷机场,其他的所有一切记忆都已经模糊,唯一念念不忘的就是机场里面的厕所,虽然很陈旧,但是很干净,至少比国内大多数机场的厕所都要干净许多。
 
然后就是起飞,目标,维多利亚瀑布,哈拉雷一日游到此结束,谢谢穆加贝先生。
 
行程快要结束的时候,没想到又一次和津巴布韦发生了意料之外的联系。
 
那是在看完维多利亚瀑布之后,坐游轮在赞比西河上欣赏日落,以及近距离观察水里的河马啊,鳄鱼啊,还有岸边水草丛中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来的鸟类。游船很大,大家三三两两的散坐在四周,其中一对亚裔面孔的年轻夫妇很快引起了我的注意,尤其是旁边婴儿车里还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小朋友。
 

主动上前攀谈了几句,马上切换到中文语境,都是天朝的同胞嘛,气氛一下子热络起来。
 
小伙子叫阿伟,夫妻俩都是潮州人(不得不服,大写的牛),中学毕业就随着家里人出来闯荡,开始在南非,现在来到了津巴布韦开了一家工厂,一家贸易公司,主要从事木材,毛皮和矿石生意。这次是趁着难得的空闲带着家人出来度个假,说到这里指了指坐在船尾的老人,老人冲我们摆了摆手,小伙子解释说老人普通话不太好,让我们自己聊。
 
南非和津巴布韦正好是这次去过的两个国家,不过和南非比起来,津巴布韦无疑显得要落后很多,于是就这个问题问小伙子怎么看这个问题。他的反应很快,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安全啊,出来赚钱,安全当然是第一位的啦,不然有命挣没命花,有什么意思呢。”
 

接下来他和太太你一言我一句的道出原委。
 
按照阿伟的标准,如果和中国比起来,无论是南非还是津巴布韦,治安都算不上好。不过两者之间还是有所区别,而这种区别正是促使他们把整个家族产业进行跨国搬迁的重要原因。原先在南非首都约翰内斯堡做生意,当地的治安其实原本也只能算是一般,但还算勉强可以忍受。但是后来曼德拉大手一挥,把黑人解放运动进行到底,翻身当家做主人的黑人兄弟们兴高采烈地……把原本一个好端端的国家搞得乱七八糟,毕竟管理一个国家不是靠喊两句口号就能解决的,经验和能力都是必需条件,更别说绝大多数黑人兄弟还处于文盲阶段呢。而且曼德拉还宣布开放边界,欢迎周围邻国穷的叮当响的黑人兄弟一起来南非共富贵,内外加工之下,南非的经济一落千丈,然后饥寒起盗心,社会治安就变得不可收拾了。
 
津巴布韦经济同样不怎么样,但是相对而言没有像南非那样在短时间内经历如此剧烈的动荡,大概可以理解为原先津巴布韦就谈不上多么富裕,后来只不过是慢慢的滑向了更加贫穷的地步而已,老百姓对此算是有一个逐步适应的过程,所以情绪尚且谈得上稳定,当然参照物是南非。
 

所以在津巴布韦,阿伟的工厂遇到的更多是小偷小摸,敲诈勒索以及变相索贿,对于异国他乡讨生活的人来说,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基本不涉及到生命安全。但是回忆起最后撤离约翰内斯堡的日子,阿伟的语调有些沉重,低声说到那个时候在某些街区已经陷入癫狂的黑人暴徒是先给你一枪,打死之后再开始搜身分赃,面对这样的局面,外国人别说做生意了,连起码的生存都是没法保障的,只有速速逃离一条路,方能保得一条性命。
 
游船慢悠悠的飘荡在波澜不惊的赞比西河上,四周除了蝉鸣虫唱,只有风吹过船头旗帜发出的“噗噗噗”声,不知道谁在甲板上吹起了口琴,悠扬的琴声在一片静寂中传出去好远,大概惊醒了水中沉睡的河马吧,一个大大的喷嚏雷鸣般响起,把船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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