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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影美学领域，这是第一本重要的美国作品，直到如今依然重要——《电影的艺术》一书非常惊人。”——美国著名影评人斯坦利·考夫曼 随着电影成为如今主流的娱乐方式甚至生活的重要部分，几乎所有观众在观影之后都会在社交工具上信手写上两笔，从对一个电影的看法上升到对整个电影行业的看法。在这个人人写影评的时代，真正的影评应该怎么写呢？ 《电影的艺术》由诗人尼古拉斯·韦切尔·林赛（Nicholas Vachel Lindsay）写于1915年，是美国首部将电影视为艺术的著作，也是第一部电影评论著作。林赛对早期默片发表了精彩的分析，论述了各类别电影的特别之处。他将电影与雕塑、绘画等传统艺术形式结合起来，以此来论述电影中的空间与画面。他对电影业的未来有着超凡的先见之明，尤其是预见了电影的商机、技术的显著地位，更预示了导演将作为电影作者逐渐涌现。对类型电影的评价，对商业电影的批判，对电影工业化的讨论，对审查制度的迷思，都可以在这部早期作品中看到。 01 动作影片里有部极佳的电影是格里菲斯[2]在老比沃格拉夫公司时期拍摄的，最近重新发行，名为《人类起源》。当时雄性穴居大猩猩没有武器，弱肌（罗伯特·哈龙饰）发明了石头棍棒。他征服了大猩猩对手蛮力（威尔弗雷德·卢卡斯饰）。穴居人奇特但可信的礼仪和风俗电影中有细述。他们住在风景如画的洞穴里，半人半猴的手势语看着很棒。但这些画面匆匆闪过。它是弱肌代表的脑力和另一个原始人代表的体力之间的编年史，弱肌在岩石间攀爬追逐着表现这一切，直到影片的高潮。脑力拼尽全力终获胜利。弱肌搞了个惊人的发明将蛮力置于死地。他赢回了被人偷走的新娘白百何（梅·马什饰）。这部电影是典型的格里菲斯杰作，每个演员都表现不俗。观众们——那些喜欢趴在地上修补汽车，精通机械的美国人，非常渴望了解第一把武器从棍子演化成锤子的过程，就像他们对兰利或莱特兄弟的历史充满好奇心一样。  电影里骇人的危险能激发观众的创造力，而非强烈的同情心。制片人常常误以为观众应该泪流满面，长叹不止，他们在乔治·艾迪世俗的俚语中向彼此预言下一步行动。另一部出色的动作片也阐释了这一点——《掠夺者》 (The Spoilers，1914年美国上映)的电影改编版。原创小说由莱克斯·毕曲创作。勇武的威廉姆·法纳姆饰罗伊·格莱尼斯特，在剧中担纲主角。他有强大的后盾支持。他们的团队阵容值得载入编年史：汤姆·桑茨奇饰麦克纳马拉，凯瑟琳·威廉姆斯饰彻里·马洛特，贝茜·艾顿饰海伦·切斯特，法兰·奇勒饰德克斯特里，惠勒奥克曼饰野孩子，杰克·麦克唐纳饰薄煎饼。 在《掠夺者》一剧中，有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的海景和山景，也有采矿营地风俗习惯的概貌。爱与趣味表演得很到位，还加入了伙伴之间忠诚的同志情谊元素。但是追捕的镜头却略过这些东西直达高潮，像在警匪片里，主人公一路飞奔，草木繁盛的花园和草坪急旋回转，直到小混混被抓住。观众里有人评论这些有难度的镜头，就像大学的运动会上，一旁加油助威的拉拉队员对着那些或被运动员跨越过去或被撞倒的横杆议论纷纷。故事支线的突然切入也只是像横杆一样的存在罢了，并不算舞台意义上的情节混乱。本来就应该这样的。电影直到结尾也没出现圣维塔斯舞蹈症或歇斯底里症。破坏者们的阴谋破灭，此时合法的主人重新夺回了金矿，也赢得了之前遇见的女孩的芳心。 这些电影进行的节奏就像大都会大厦里的高速电梯。理想是上升或下降过程中速度的最大值，而不该是被颠簸到麻木的状态。影片中有两个女孩的角色被精心设计成动作影片里人们所期待的恋爱中的女人形象。但最终在观众的眼里，剧中的爱情却比不上看到个骑摩托车的男人载着自己心仪的女孩来得浪漫。而最优秀的动作片里的浪漫并非通过让朱丽叶征服摩托车障碍而实现，也不是通过编排进一个夏洛克·福尔摩斯式的情节而获得的。要让每个跨栏成为一个场景，即使是快速闪过的画面也具备艺术馆的美感：就算是场比赛，动作与动作间也要过渡得优雅得体，而最美的那一幕也就成了整卷电影胶片里跨栏比赛的终点。 在动作片中，没有充分的手段来展示个人感情的发展变化。在正统戏剧中用来塑造个人情感的人物研究理论，在这里是派不上用场的。人的类型多种多样，像棋盘上迅速移动的棋子。第十二章在讨论电影和舞台剧的不同之处时，将对这个问题作了更详尽的论述。此处只作简要说明：动作电影作了虚假的广告宣传，号称观众能看得津津有味，观影后心情义愤难平。但是，尽管演员怒目而视搏斗摔打，即使他们将逃兵的角色演绎成业内最娴熟的水平，观众依然若无其事地嚼着口香糖聊八卦。 如果爱、恨、渴望和贪欲都没有得到充分的传达，为什么观众还会继续看这种类型的电影呢？那只是因为这些场面满足了每个美国人对速度的狂热，其程度因人而异，有的人刚刚起步，而有的人对速度的狂热已经达到了很高的阈值，很难被满足了。 要使电梯速度比大都会电梯的速度还快，那么观众的这种情绪都会遭到破坏。为了引起爱、恨、渴望和贪欲，而过度编排任何一种痛苦或诱惑，都是在银幕上制造出一系列七拼八凑的人物形象，如同拼凑出来的弗兰肯斯坦一样。  我们经常被这些瞪着眼睛的镀锌尸体吓得毛骨悚然。于是要求审查的呼声更高了。并不是说我们的道德规范受到了侮辱，而更糟糕的是，我们的神经系统暂时被榨成碎片。这些扭曲蠕动、半死不活，这些过度血腥的盗贼，严重滋扰着公众安宁，简直跟街头顽童手里投来掷去的死猫没有什么差别。 02 而要求加大力度审查的呼声，也不过是呼喊拿扫帚的人过来罢了。有时候，事情简单得就像一个孩子在石板上用大头针胡乱刮擦，虽然人们无法要求警察把孩子关起来，但五分钟过去，几乎每个人都想把他揍一顿，直到把他的小下巴揍疼为止。审查过程本身的冷血，才是破坏我们内心善良的东西。而最好的动作片即使没有刮擦的大头针也是缺乏人情味且没有同情心的。因为它冷血，所以必须要额外的痛苦才能把握好分寸。“冷血”意味着我们在屏幕上看到的英雄是一些或友善或暴力的幽灵一般的人物。我们作为观众走进影院，正赶上影片有意编排的最富激情的场面，而我们对此时追逐打斗的目的却一无所知，这个时候，英雄身上人性魅力的缺乏就会展现得淋漓尽致，而所谓的“情境”才显现出了它有魅力的一面。这里既没有福布斯·罗伯逊饰演的凯撒的心灵感应, 也缺乏E·H·萨森扮演的堂吉诃德的热情气息。在人们交头接耳的电影院里，观众无法让自己沉浸于平庸的表演。我们这些后来的观众等着电影重新开始，希望它还没等观众心烦就能直接点明打斗的目的。打赢的人获得的奖品可能是某位女士的芳心，失而复得的名誉，或是拥有了某种搅拌机的专利权。在给人印象更深刻的的动作片里，找回某些东西比如手套、铁锹、小牛或采石场，在舞台上通常是次要的。一般开场就展示给我们一幅清晰的画面，上面有刚才提到的手套、铁锹、小牛或采石场。然后，当这些物品弄丢了或者淡出了我们视线的时候，悬念也就随之而来，得一直到它们再次出现在屏幕上，出现在合法所有者手中为止。 就审查制度而言，电影杂志和学者们处于一种困境中。按照言论自由和媒体自由的原则，学者和影院经理们是站在一起的。但这些审美上出类拔萃的人很少是持久的粉丝。他们会为了自由奋笔疾书，但总的来说他们又不会回到家乡生活，不会面临夏天和冬天的娱乐一天天被毁掉的迫切局面。 虔诚信徒中的极端主义者正在怒斥电影，就像当初他们责骂小说一样。他们并不理解，这种机制正在渗透到我们的文明中最为边远落后的地区，在那里它的出现就像下雨一样是无法阻止的。不过，有些人注定会产生这种痴迷一般的强烈反应。宗教狂热者们会认为是他们引领了这种行为。他们会自我欺骗。对电影感到恶心的症状已经在无数人身上出现，尽管这些人身上流着的血液完全是异教徒的。因为没钱买福特汽车，或者诸如此类的原因，他们被迫走进孤独，一部又一部地观看电影，直到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卷盘上转动。等再回到家里，他们在黑暗中看到一块想象中的荧幕，上面极大的画面以加速到可怕的速度旋转着。他们产生了对电影的震颤性谵妄。电影卷盘在他们的后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地转动。晕电影的症状发生时，只有门外最安静的人们和现实人类中最温柔的人的陪伴，才能让人感到满足。电影之外的生活有了我们以前从未想象过的魅力。这个精疲力尽的人开始觉得，这些宗教狂热者以及立法人员可以对这些制片人为所欲为了。他和这些制片人之间已经结束了。 而电影制片商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得面对老朋友们这种紧张的状况了。他们还吹嘘着自己正被安东尼·科姆斯多克[16]的化身追逐。为什么电影公司这么冷漠麻木，有几个理由可以解释。其中一个理由就已经很充分地说明了一切，就是他们是公司啊。 首先，他们正忙于一场金钱的狂欢。演员和经理们正在发掘出大量的财富，而且速度要比1849、1859年在加利福尼亚州挖金子要来得快得多。受金钱驱使而罔顾法律的人到处都是。他们说服彼此形成一种高高在上的思维。一切都匆匆忙忙，一切都是实验。看看几本主要电影杂志里的广告，它们就好像是在称赞石油股票和佩鲁娜[17]一样。有的电影就只有一点经典著作的影子，它们就为之大声呼好。有的电影，似是而非地从最为严肃的小说里借来了情节，它们就大声批评，亵渎般得提起那些经典作者的名字。一些电影剧情扭曲而冷酷，对世人最为钟爱的抒情诗进行了拙劣的模仿，它们便喝起倒采，暴跳如雷。 制片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门生意的输出所带来的大规模效应。在许多人看来，这就是一片不受控制的电影的海洋：马马虎虎的构想，细节还没打磨好，带着锋利的边缘和毫无关联的现实就出发上路了。跳跃、抽动和冷血的技巧，日复一日地，便导致了前面提到过的“晕电影”症。现在的电影是有问题，但晕电影症与电影本身并没有关系。在此之上，我们发现自己其实正面临着一个让人的确倍感侮辱的情形，即电影是由一个个离观众十万八千里、比观众有钱得多、在兴趣和情绪上都和观众很疏远的大亨拍出来的，这位大亨是一个不在地主[18]。我曾经试过让我一个高贵又有天赋的朋友喜欢上电影。第一次我带他去看电影时，放的是一个白人和一个黑人之间的职业拳击赛。那部电影没有什么广告宣传，只是是拿来凑时间用的。我对他说，这种事挺反常的，下次不会再发生了。第二次，我又说服这位高贵的朋友去看电影，放的是一场古巴爱情故事，其中还附带了一场斗鸡比赛。第三次我们去看电影，看到一位女士在挣扎了五分钟后死去，她的眼珠子夸张地滚动着，让人不敢直视。我想让朋友喜欢上电影的尝试就这样失败了。  电影的艺术 [美] 尼古拉斯·韦切尔·林赛 谭瑾 王茜茜 陈曼宇 谭瑾 尼古拉斯·韦切尔·林赛（1879-1931)）被称为现代吟唱诗歌之父。他提出，诗的诗句应该被吟咏出来。他与诗人叶芝的通信表明，他曾试图复兴诗歌的音乐性质，就像古希腊人所进行的尝试。身为一个表演艺术家，他采用美国中西部主题，因此在1910年代被称为“草原抒情诗人”。在他生命的最后的20年，林赛是美国最有名的诗人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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