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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庆芬 | 陪老朱治癌历险记(3)

 丁中广祥 2020-11-11


【往期回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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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老朱治癌历险记(3)

江都   吴庆芬

作者吴庆芬女士,江都人,原是教师,曾供职于吴桥小学、丁沟中学;后调至江都科委、江都市委统战部工作。现已退休。

说实在话,能耐受癌症治疗而康复了的患者,一定是钢铁锻造的;能陪护征服了癌症的患者家属,一定是特殊钢铁锻造的。现在,都七老八十了,我们常常坐在四平米不足的封闭阳台上,或他用笔我敲击键盘记录过往的足迹,或品着咖啡笑论世事人生。尽管风雨一生,今朝笑在丛中,唯愿我俩慢慢老去,归途永共一婵娟。

上接:陪老朱治癌历险记(1)   (2)

此后,专家要求继续化疗,并定期复查。

在治疗期间,老朱曾向组织提出病休,领导要求其继续担任校长,具体事务由其他同志协助。但他是个工作狂,术后刚满六个月,就全身心地投入学校工作。他生病的原因,与他夙夜在公、奔走操劳地创办电大,与他废寝忘食、劳逸不当的工作方式很有关系。他总是想把失去的二十二年青春补回来,把电大这“一亩三分地”种好。目前事业正在蓬勃发展,他也是情难舍,愿未竟。于是,常常在病床旁,在医院里,边治疗边工作。由于胃大部切除,消化吸收能力差,再加上超负荷工作,人很消瘦又很疲乏。在家里,我可以谅解他洗衣不会使用全自动洗衣机 ,烧菜不知更换燃气灶电池;忙工作,我虽担忧但又必须力挺他,真是自相矛盾。有时,他写材料到深夜,我于心不忍,服侍他吃药休息后,继续帮着誊写、校对。

根据就医的经验,治疗特种病最好到大医院请名专家。但你知否,大医院的专家之号难求?候诊之队难排?住院之床难等?也曾眼见医院大厅的地上睡着自带铺盖的百姓在候诊,难啦!

好在,我们请到二军大长海医院大内科主任许教授,一位德艺双馨的专家。在1994—1997三年中,经他复查五次,每次都是他亲自做胃镜,最后再将各项检查资料汇总制定诊疗方案。许教授高超的诊断技艺,精准的施治,使老朱病情逐步稳定,为康复奠定了基础。

做许教授的病人,太幸运了。

胃镜检查是很难受的,看着眼镜蛇似的镜管,要从自己的口腔插入喉咙,然后慢慢伸进胃,再上上下下地搅动,有时还要送个活检钳进去从里面切一两块出来。单这个架势就曾有患者吓得放弃不做的。而老朱先后做过25次 ,个中滋味怎堪耐受?当胃镜头部开始往嘴里送时,就下意识地有些抵触。助手不解:“你紧张什么?”许教授和蔼地说:“这不叫紧张,是条件反射。对吧,朱老师?”他这么说,既缓解了病人的紧张情绪,又维护了病人的自尊。接着,趁老朱不注意,胃镜插进去了,真是驾轻就熟。那根令常州医生困惑的残留的缝合线,也在不经意间被他剪掉了。

一次,在出院时,许教授当面宣布:“你现在已属无癌状态,可以不吃胃药,但要继续常规复查。今后如有其他,与此无关。”寻医至今,没有第二人敢如此断言 ,一般医生都说得模棱两可的 ,以留余地。26年来的事实证明,许教授的诊断之精准,胆识之过人。

另有一次,彩超报告提示:肝脏门脉左支内有一小光点,建议定期复查。我们紧张,问及教授,他调侃说:“小光点,前途一片光明。”我们被逗笑了,他继续说:“小光点,是钙化灶,不会恶变。”

又有一次,病历中医嘱“定期随访”,我们不知道又有什么疑点。问及,教授诙谐说:“就比如,你是我们院务部长的老师,我客气地邀请你,常来坐坐。对吧,朱老师?”我们都哈哈大笑。

其实,这时我们也明白了个中的意思:一是医生告诫的客套话;二是医生的护身之道,假如出现医患问题,我不是让你“随访”了吗?

而像许教授这样的名家,真令人有高山仰止之感。

肿瘤就像一座浮在水面上的冰山,水面以上部分是被诊断出的,水面以下是未知的。现有的临床诊疗主要针对肿瘤形成的最后阶段,显得被动,临床疗效也大打折扣。医学界有人统计过,因肿瘤死亡的病人,大概1/3是治疗无效死亡的,1/3是过度治疗死亡的,1/3则是吓死的。

1998年3月,第六次赴长海住院常规复查。我们陪老朱先是马不停蹄地做各项检查,然后是精疲力竭地盼望结果。

时间一到,我排队在取单处,忐忑地等待着。那时,还没有网上预约挂号,还没有电子屏显示排名,还没有自动打印取报告单。

“朱××。”护士喊着。我拿到CT单就看诊断结论,啊,结论竟然是:胃小弯侧腹主动脉左上方见一类圆形影,考虑为肿大淋巴结可能大(转移性)。“转移”,这是今世今生我再也不想遇见的两个字,恨不得将它们从词典里抠掉。

惊魂甫定,又起波澜,这二折又突袭而来。

我很紧张,立即打电话给院务部长,他请消化科李主任做诊断。李主任说转移是有可能的。这也是大专家啊!面对在宾馆等待的老朱,怎么办?部长与主任研究:再次手术,病人受不了;放疗,无法固定靶位;只有用一种日本药试试,三个月后再来复查。于是我请管床医生做了一份似是而非的报告,给了老朱。

出院到家,老朱没有时间做病人,没有精力在乎"转移"。我看着他腮帮凹陷、下巴尖削的那付苍白的脸,无语!

只有拖着浮肿的双腿从学校回到家,他才是病人,让我伺候着。然后,共享他工作中的快乐,化解他工作中的烦恼。我想,愉悦的心境,舒适的家庭气氛,也可以是良药之一。

后来,我调到市委统战部工作,单位的领导、同事帮我排忧解难,更增添了我应对困境的勇气。

知识分子做病人,也有独特的一面。老朱对自己的病情,常常作详细记录,厚厚的两本。我调侃道:将来送到博物馆去。这段时间,我仔细地观察他的状态,一个月下来,他除了疲乏就是常见的术后反应,没有特殊变化;四十天、五十天……

治疗癌症的历程,有点像在迷宫里游走。常常是碰壁迂回,反复终始,不知端倪。好一场心力的角逐啊!

这次诊断的准确与否,我们必须尽快弄个明明白白。三个月一到,我们第七次赶往长海医院。重点是腹部CT排疑。大医院科系分类细化,先得把一套常规程序走完。老朱奔走不便,孩子们借部轮椅推着,我们穿梭于医技楼与影像楼回廊的条条排队长龙之间。种种的检查,有的要喝水有的要排尿,有的要注入有的要抽出,有的要禁食有的要饱腹,有的要屏气有的要吸气,生病了就要经得住折腾。

那天下午两点,做完CT。老朱在外面整理衣服,我找了个机会问做检查的医生:“有没有转移?”因为我迫切地想知道,他冷冷地掷出一句:“明天问读片医生!”

其实,想想也并非他无情,医生各司其职,不能越雷池一步,张嘴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医患相互理解是必要的。

默默地回到病房。我辗转反侧,那与肩同宽的陪护“床”吱吱嘎嘎地响,我在暗自祈祷明天好运。

第二天上午,我只身去取报告。进入读片大厅,要找的陆教授身边正围着一批博士生,听其逐个逐片地讲解。教授的威严,博士生的恭敬,令我生畏,但还是勇敢地走上前去求答案。

 "教授,您好。我是×部长让我来请您的,599号。" “好。”助手插上片子。教授看过说:“好的呀,没有转移。”我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但我想,好不容易请到大专家,不能只知道“好的呀”就走。必须弄清楚是什么,为什么,否则回去朦朦胧胧的,又错失了良医。“教授,我想请教。”“你讲”,教授的平易近人让我也变得从容起来。“那上次怎么怀疑转移呢?”“你看,同学们一起看。”教棒指着影像片,我看到了那部位。“这是胃小弯侧腹左上方,这里有一低密度结节灶影,现在已轻度强化了。”“为什么说不是转移呢?”我又问。教授让助手调出上次的片子。“你们看,两张对比,没有腹水,没有腹膜淋巴肿大。它只是术后呈现的形态改变。” “明白了”,我与博士生们齐声说。

拿到报告单,向老朱报喜,与陪同的电大同事分享,并答疑。老朱说:“这次你们瞒得好严啊!中午,我请客!"别提大家多高兴了。

苍天不负有心人。这第二折,我们又逃过去了。

老朱依然在学校忙碌着,什么样的“转移”, 也转移不了他的电大工作情结。

渐渐地,我们懂了,出现异常症状,三思而后行,不要慌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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