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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司机笔记之四】崖上有株柿子树

 十米阳台黄手帕 2020-11-11

开着火车每次经过那个长满灌木的山崖附近,远远的,我一眼就看见了那株亲爱的柿子树。

这可不是普通的柿子树呢!在我的想象里,它是从老家那片柿子园里偷偷溜出来的,因为它要满世界寻找长大成人的我。

它终于瞟见火车里我一闪而过的身影了,就追着火车拼命跑,拼命跑。

眼看再也跑不动了,就歪歪扭扭,在铁路旁那处高高的山崖上站定,气喘吁吁。

终于,我们的目光在火车驶过的瞬间,惊喜地碰触在一起。

在那一刻,我恍惚回到了童年那片美丽的柿子园。而它就在那里不动窝,扎了根,耐心等待,仿佛要等我重新变成一个小孩子,和它一起返回小时候的故乡。

于是,这株柿子树决定不走了,就风风雨雨几十年如一日站在那里,为了和开着火车,迤逦而来又蜿蜒而去的我,完成一次次短暂目光的交流。

小时候,我家东坡有一片柿子园。说是柿子园,其实也就几棵柿子树罢了。它们错错落落散布在小河东边一片山坡上。

其中有一株,足有两搂粗,它就像这片柿子园的王。我和哥哥、妹妹以及村里的伙伴,会经常去那里玩。平时割草、放牛、放羊,做游戏,也常在那附近。

春天,乍一发现柿树新发的嫩芽,我会非常惊喜。初夏,我喜欢捡拾它满地浅黄玲珑的柿子花。

最美的是秋天,我们扛了竹竿,擓了荆篮,抱着它粗糙的树干爬上去,有说有笑摘柿子,非常有意思。

那时柿子叶落了一地,像铺了一层斑斓的碎锦。柿子红红黄黄装满篮子,真是满满当当的喜悦啊。

后来无数的日子,我再难找到这种被单纯的喜悦充盈的幸福感觉了。冬天,柿子叶落光了,光秃秃的黑铁似的树枝,看起来很坚硬。

它伸向凛冽湛蓝的天空,也非常好看。站在树下,凝望冬天的柿子树,我的想象越飞越远,似乎飞到了一个北风吹拂不到的,神秘遥远的国度。

那个神秘遥远的国度,就是我现在长大成人的世界吗?

当我一次次经过那片高高的山崖,经过那株柿子树,脑海里就会呼呼刮起小时候的风,这风,会把我带到那些个凝望柿子树的童年时光。

火车每次呼啸着经过那里,那株柿子树都在想什么呢?

我不能和它说上一句话,甚至来不及打一声招呼,更不用说坐在树下,凝望它美丽的树枝和树枝上方辽阔的天空了。

每次都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虽然交流只有短暂的几秒钟,但是它依然痴痴站在那里,就为那童年的深情和悠然神会。

它寂寞吗?它孤单吗?虽然有时候有成群的麻雀,会呼啦啦飞去飞来。有时则是一群乌鸦,像一片乌云呱呱叫着,落在树上啄食它残留枝头的柿子。

有时,北来的大雁和南归的燕子也会在树枝间歇歇脚,它会和它们聊些什么呢?它会向它们打听起我吗?打听一个乡村孩子,多年以后在城市的生活吗?

那是它不知道的,也是经过柿子树的所有鸟儿,都不知道的匆忙人生的秘密。

我喜欢柿子树上空的星星和月亮,我喜欢一只喜鹊落在柿子树枝头清脆的鸣叫声。

我喜欢它瘦劲的枝头挑着的红灯笼般的几颗柿子,我喜欢它孩子一样单纯的等待,喜欢它老人一样沧桑的沉默。

多少年过去了,我都在渴望着,渴望有一片经霜的红色柿叶,从高高的山崖,从那株柿子树枝头飞落,飞进我的火车疾驰的窗口里来。然而,一次也没有。

也许,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崖上那株柿子树,它全部的叶子,都已落进我凝望的心里,梦里。

作者简介:潘红亮。笔名洛阳雁阵。就职于中国铁路郑州集团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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