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去南京参加中国标准草书学社举办的“首届全国草书学术提名展”,展览当天刘洪彪、徐利明两先生举行了一次别开生面又极具深度的关于草书的对话。会后有朋友说本来想问问草书和酒有没有什么关系的……好像是值得探讨一番。——王志安 谈起书法界最著名的人物,我想莫过于李白了,人们可以不知道王羲之,但一定知道“斗酒诗百篇”的谪仙人,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张旭《古诗四帖》(局部) 按照常理来讲一件新事物的产生到完善必定会经过一个比较长时的阶段,然而奇怪的是草书似乎在刚产生之初即达到了高峰,“草圣”张芝的出现真如划开天际的一道闪电,据说当时名流梁宣、姜诩等人仰慕张芝甚于孔孟,心摹手追之情难以言表,有歌为证:“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you are my super star!”面对这一现状,赵壹也是无可奈何,捶手顿足,学科教授不讲草书,察举孝廉不需草书,征贤纳能不问草书,绩效升迁不考草书,而这些人却执意将仅有的一点时间都用来钻研草书,以至于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平均每人十天就写坏一支毛笔,一个月就用掉数丸的墨,衣服领子袖子都像墨布一样,嘴唇和齿也常常是黑的;即使和大家坐于一堂,也顾不上插科打诨、谈天说地,只顾着伸出手指在地上、在墙上以草书划来划去,手臂都破皮、刮伤了,指甲断了、出血了,也还不肯休息、停止。这样地入魔实在太有辱斯文了!“都是你的错,你的痴情梦,像一个魔咒,被你爱过还能为谁蠢动,虽然我十分痛恨这种现象,但我不得不承认都是草书惹的祸!”赵壹很愤愤。 在那个“隶草”盛行的时代, “草圣”张芝以大草书《冠军帖》卓然于世,似乎并不合情合理,当然如此地传承有序其真伪我们已经没办法去考证,至于他的酒量就更没办法去考证了。如果草圣都不擅长饮酒,那么这个命题也就没有继续的意义了,好在资料奇缺才在雾霾里给我们漏出了些许微光。据《江湖奇闻轶事录》记载:“梁宣、姜诩以指画地,草书虽未善然阴差阳错之间悟得一门高深武功,名曰《九阴白骨爪》,并著书立说混于道藏经书之中。北宋徽宗政和年间,大内文官黄裳偶然读到《万卷道藏》,居然因此而精通天下道学,更于其中悟得更高深武功,名曰《九阴真经》,而成为一代高手。自此江湖有传,得草书之法者,得书法之大道。” 草书,特别是大草与狂草毫无疑问是中国书法艺术的塔尖,在篆、隶、楷、行、草这五种书体当中是最具艺术特性与气质的,是完全脱离实用的艺术创作。其笔意奔放,体势连绵,纯以草法运之,往往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而血脉不断,虽不易辨认却法度谨严,虽名为“草”却并非潦草,失之毫厘都会谬以千里,故可放而不可肆,其境界之难在于法度谨严下的自然书写状态,这种融法度、性情、技巧于一体的自然天成。影视剧中“刷刷刷”作龙飞凤舞状的基本都是不懂草书的,也经常会给大众以误导,造成认知上的偏差。 北宋僧人惠洪《冷斋夜话》中讲了这样一个笑话:“张丞相好草书而不工,时流辈皆讥笑之,丞相自若也。一日得句,索笔疾书,满纸龙蛇飞动,使侄录之。当波险处,侄罔然而止,执所书问:“此何字也?”丞相熟视久之,亦不自识,诟其侄曰:“胡不早问?致吾忘之!”宋哲宗时丞相张商英喜欢写草书但水平一般,常常随心所欲而不顾草法的规范,有一天突然想到一句颇为得意的诗句,笔走龙蛇写好让他侄子抄录,侄子看不懂写的啥玩意,就问他写的什么,老张自己看半天说,你不早问我,现在我也不认识了。 徐渭《春雨诗帖》(局部) 前文提到的诗仙李白为什么会成为在古代书法界比王羲之更闻名遐迩的人物,相信很多从事书法的朋友都会遇到同一种情况,在酒桌饭局上常常会听到这样的说辞,“你多喝几杯,酒酣之时回去写字,肯定和李白酒后写大草一样精彩。”据宋《宣和书谱》记载,宋廷内府收藏的李白书作计有行书《太华峰》《乘兴帖》两种,草书《岁时文》《咏酒诗》《醉中帖》三种,现在已经看不见了。还有一件《爱酒帖》后面虽有宋克、沈度、王铎等跋文,但历代著录甚少,可信度极低。《上阳台帖》为李白书自咏四言行草诗,是其目前唯一认可传世的书法真迹,但充其量也就是雨夹雪的行草书而已,还算不上大草或狂草。 当然,李白的酒量是不需质疑的,与其同为“饮中八仙”的张旭更是如此。《新唐书.张旭传》载:“(张旭)嗜酒,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笔,或以头濡墨而书,既醒自视,以为神,不可复得也,世呼‘张颠’”。杜甫诗云:“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笔如云烟”;李颀诗云:“张公性嗜酒豁达无所营。皓首穷草隶,时称太湖精。露顶据朝床,长叫三五声。兴来酒素壁,挥笔如流星”。在当时文人眼中其嗜酒成性可见一斑。每次醉后所作的草书奔放不羁,纵笔如兔起鹘落,气势如虹,有急雨旋风之势,和李白的诗歌、裴旻的剑舞称为“三绝”,宋代黄庭坚更称其为“草书之冠冕”。“以头濡墨”的做派,当今诸多江湖大师深得精髓,“张颠”是真性情,其他人多的是忽悠大众颠倒众生罢了。张旭作为唐代之草圣,以酒催发的艺术灵感是万万不可忽略的。 僧怀素的草书称为“狂草”,用笔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一气呵成,作为唐代草书的另一座高峰和张旭齐名,史称“颠张醉素”,“醉素”之名必定也是和酒有密切的关系了。他虽是佛门中人却并不为清规戒律所拘束,喝酒、吃肉、食鱼一样不落,每当饮酒,醺然兴起,则不分墙壁、衣物、器皿,抓起笔任意挥写其上。“吾师醉后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已后始颠狂”、“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宋代僧适之《金壶记》里说他是“一日九醉”,应该是借酒意来保持兴奋度以激活自己狂放恣肆的状态,才能自由地无所顾忌地宣泄情感纵横笔墨。 然而在我看来大多数文学作品的可信度都是极低的,“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对于文学家的理解要保持逆向的,作品中越是写得狂放,现实中或许越是一个苛刻的人,如果不是,可能就是精神分岔,“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其实还是痛的,甚至刻骨铭心。唐代韩愈的《送高闲上人序》中说:“往时张旭善草书,不治他伎。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观于物,见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故旭之书,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以此终其身而名后世。”但若没有万分的理性绝不会有这十分的感性的,万分的理性加十分的感性才成就了艺术。草书也仅仅是一种赖以发挥的媒介,较其他书体略可纵横捭阖些而已。 无论是张旭的《古诗四帖》《肚痛帖》亦或者怀素的《自叙帖》《食鱼帖》《苦笋帖》等其中并没有多少酒意,反倒是很清醒、很清晰地在演绎着大草的谨严和规则,若强说是酒后所书必定是为众多诗文传说所禁锢了思想。 黄庭坚《廉颇蔺相如传》(局部)赵孟頫《赤壁赋》(局部) 王志安老师 于帖学行书有独特的造诣 在《北宋名家书法临创讲座》课程中 将讲解北宋名家林逋、苏轼、 蒋之奇、蒲宗孟、秦观的手札 让学习者在参加展赛时 小行书也可以写成大幅作品 在书坛崭露头角,独领风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