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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朋克的未来,在这里

 第十放映室 2020-11-13
有人曾说“机场比婚礼的殿堂见证了更多真诚的吻,医院的墙比教堂听到了更多虔诚的祈祷。”

诚然,病房里有过太多牵动人心的故事,命悬一线的病患、生死时速的抢救、眼含热泪的离别,这里几乎就是一扇窥探世间百态的窗口。
或许正因如此,近年来医疗题材纪录片变得不再小众冷门。
例如真实还原医患生态的《人间世》、讲述生命诞生故事的《生门》、聚焦临终关怀的《生命里》,每一部都能引起观众的共鸣。
所以小十君今天决定给各位推荐另一部宝藏纪录片——
《手术两百年》
作为国内首部全景展现人类与疾病抗争历程的科学纪录片,而且能以9.4的高分在豆瓣脱颖而出,它的质量确实过硬。



光是片头的调性,就极具“迷惑性”。
这缓缓漂浮的血珠、微光闪烁的血管、象征人体黄金比例的维特鲁威人,再配上大气恢宏的管弦乐。
如此冷峻严肃的科幻画风,要不是及时打出“手术两百年”的字幕,我几乎要误以为这是新一季的《西部世界》片头。

评价该片时,总导演陈子隽曾犀利地指出过去不少人文、人物纪录片就像是包装过的伪纪录片,与其说是在观察、记录,倒不如说是一次“掠夺”和“消费”。
为了与这类伪纪录片划清界限,《手术两百年》全程保持着理性、克制的气质,从不刻意煽情或是卖弄。
在我看来,它就像一把锋利精巧的柳叶刀,精准、快速地划剥开外科医学史的皮囊,挑出其中的重要脉络,最后以“历史+现实”的框架结构,详尽地为观众呈现外科手术的“前世今生”。

如果自身没有底气,导演也不敢挑战如此复杂宏大的主题。
他先是请来《心外传奇》的作者李清晨,为本片撰写底稿。
等到有了基本架构,他又带着团队四处跑,前往英国、美国、德国、法国和意大利等12个国家,历时3年走访70多个重要的医学博物馆、医疗机构,采访50余位国际顶尖专家。
以专业翔实的科普稿件,加上专家学者的生动讲解,这才有了肌理分明、血肉充盈的《手术两百年》。
以“外科医学”为主题,乍一听十分硬核晦涩,与多数人的日常生活八竿子打不着。
实际上,就算是略显专业复杂的医学知识,通常都会配合通俗易懂的3D动画,并不走以往科教片的高深路线。
8集看起来很长,实际上差不多一口气就能刷完,最后还有点意犹未尽。
甚至,你还能从它身上找到当初追《长安十二时辰》才有的酸爽,边看边查资料,获得双倍的快乐。


01

荒诞医学史
正如启蒙运动是照亮人类文明的灯塔一样,解剖学的诞生也照亮了外科手术的未来。
而这条由人体解剖学开辟的发展之路上却遍布荆棘,充满了无数常人所难想象的禁忌、黑暗和曲折。
可以说,如今外科医学上每一个操作步骤的确立,都曾以生命作为代价。
这段在蒙昧中前行的历史,总结起来就是一部鲜活的《荒诞医学史》。

古希腊与古罗马时期,由于伦理和宗教原因,解剖人体被绝对禁止
即便是最高明的医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依靠解剖动物来推测人体的运作原理。


于是,在“体液论”占据统治地位的年代,所有疾病的产生都与体内四种液体的失衡挂钩。
为了维持体液平衡,“机智”的古代人民所能想到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放血
无论是天花、癫痫、瘟疫,甚至是大出血本身,都可以用这种“包治百病”的方法来治疗。
令人咋舌的是,在放血疗法统治欧洲近2000年的时间里,栽在这条不归路的政治领袖和名人完全可以写满一本《史记》:莫扎特、拜伦爵士、英格兰查理二世、安妮女王,就连美国国父乔治·华盛顿也未能幸免于难。
时间跨度一跃来到中世纪。
此时的欧洲正被黑死病的阴霾笼罩,但在某种意义上,这场持续百年的瘟疫也成为欧洲挣扎宗教枷锁和实现社会变革的一个诱因。
重要的是,为了研究黑死病的成因和治疗手段,统治地位下降的教会终于松口,愿意解除人体解剖的禁令。

但这一阶段的外科医学进展依旧缓慢。
如纪录片中所说,英国是彼时世界上最早开展医学活动的国家之一。
但如果你不幸穿越到了中世纪的英国,然后又受了点皮肉伤,迫不得已需要经历一台外科手术的话,那就先容我说一句“节哀顺变”。
因为当时的手术还是俗称的“三无手术”:无麻醉、无止血、无消毒。
没有这外科医学三大基石的手术,死亡率高达50%
50%的概率就和随机抛硬币猜正反一样,而12世纪英国著名的狮心王理查一世就不幸抛到了硬币的反面。
他在征战法兰西时被流箭射伤左肩,对于今天的医疗条件来说,这不过是个轻伤。
然而当时既没有抗生素,也缺乏有效的杀菌办法,轻伤很快形成了坏疽,即便是宫廷医师也只能两手一摊:亲爱的陛下,准备截肢吧。
但由于理查伤在左肩,总不能把整个肩膀也给砍了,于是悲剧的理查一世只能含恨而终。
即使穿越后的你,受伤状况比理查一世乐观的多,也不意味着你就能找到靠谱的医师。
毕竟教廷有规定:神职人员不得见血,做手术这一职责通常由身份低微的理发师代劳。
因此很大概率来说,你只能找到某位兼职外科医生的Tony老师为你服务。
换个角度来看,起码伦敦的Tony老师不会问你“亲,办卡吗?五折”。
他只会亲切地表示:“先生,来,擦擦血”。
“下次还有什么拔牙、截肢、放血手术,都可以找我哦”。
假设,作为终极幸运儿的你,终于辗转找到了专业的外科医师。
那么你最好祈求对方不是伦敦第一快刀手罗伯特·李思顿。
毕竟他可是主持了人类历史上唯一一场死亡率高达300%手术的神人。
在一场用时仅有28秒的截肢手术中,他不仅切掉了患者的部分生殖器官,同时又因为下刀过快,切断了助手的两根手指。

更惊悚的是,某位观众席上的看官,也因为吓到心脏病发,一命呜呼。
就这么说吧,别人做手术要钱,他要命。
万一你真的逃过了以上一万种死法,先别忙着庆幸,未来还有很多机会去体验其他古代民众的智慧结晶——
灌肠、催泄、电疗、水蛭疗法,甚至还有臭名昭著的额叶切除术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这在现在看来绝对是极端不人道的手术,当初手术的创始人莫尼兹却因此获得1949年的诺贝尔医学奖。
▲《飞越疯人院》
无疑,如果用今时今日的眼光来审视以上黑历史,分分钟就能得出以下结论:中世纪民众实在是太过愚昧无知。
但翻开《荒诞医学史》,我们便能找到另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在那个科技不甚发达的年代,这一切“作死”行为都只是求生欲罢了。

02

黑暗中的灯塔

在经历了野蛮、疯狂的生长期之后,外科医学终于迎来一丝曙光。
就像艺术领域里一旦出现某个天才,就会影响文化史的进程一样,当人类历史上最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出现,便会在瞬间决定接下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进程。
比如近代解剖学奠基人维萨里的诞生,曾影响了整个外科医学的发展轨迹。
在16世纪之前,大众对身体内部的构造几乎一无所知。
直到1543年维萨里《人体的构造》这本革命性的巨著出版,身体的各个器官才有史以来第一次被精准地呈现出来。
这不仅标志着人类距离认识自我又近了一步,也代表现代医学从此步入正轨。
值得一提的是,1543年之于人类历史还有另一个极其重要的意义:科学革命的开启
《人体的构造》与哥白尼《天体运行论》的出版,象征着人类对自身探索与外部世界的认知同时有了飞跃式的进步。
前文提过,由于缺少麻醉、止血、消毒措施,中世纪的外科医生们甚至无法保证手术的安全性,直到外科三杰的诞生——

安不列斯·帕雷、威廉·莫顿、伊格纳兹·菲利普·赛麦尔维斯。
正如文艺复兴三杰曾影响后世的文艺创作,外科三杰的出现同样足以推动历史变革。
过去,最普遍的止血手法就是直接用一块高温灼热的烙铁按在伤口处。

这种方法简单粗暴,不仅会烧坏伤口处的皮肤和肌肉并造成感染,而且痛感极其强烈,士兵们常常会痛到晕厥。


后来,是安不列斯·帕雷这位法国军医思索出了更好的止血方法。

他先是利用自己发明的鸦喙钳拉出伤员的动脉,之后再用针线缝合血管,大大减轻手术带来的疼痛。
最终,帕雷发明的这套钳夹止血法被不断改良并沿用至今,给无数患者带来福音。
虽说钳夹止血法顺利改善了出血问题,但仍有大量伤者死于剧痛。
为此,敬业的医生们大开脑洞:灌醉、敲晕,甚至是带有致幻作用的植物。

但这些办法还是不足以解决难题,病人们照旧会在手术过程中尖叫着醒来。
这就让美国牙医威廉·莫顿十分困扰,那些前来就诊的女士总是在拔牙时尖叫,这可咋办?
后来,他听说有种神奇的化学物质叫乙醚,似乎值得一试。在亲自检验药效的过程中,他甚至因为吸入过量乙醚差点丢了性命。
幸而,他后来在实验中逐渐摸索出乙醚的正确用量,并辅以乙醚雾化器来达到最佳效果。
自此之后,手术的疼痛也被攻克。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座等待攻克的堡垒。
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止血、消毒措施的普及反而再次推高了手术死亡率。

尤其是当时流行的产褥热,这种疾病曾无情地夺走许多妇女的生命。

病菌的传播会导致感染,这对于任何接受过基础科学教育的人来说,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常识,但对于当时的从业者来说,却无异于天方夜谭。


最后这个棘手问题的破局者正是匈牙利妇产科医生赛麦尔维斯。

尽管不知道病菌的存在,他还是敏锐地意识到或许产褥热的罪魁祸首正是医生的双手。
于是他倡议病区内所有医生都应该在术前用漂白粉反复清洗双手,避免感染。
不夸张的说,他曾以一己之力开启人类与病菌感染对抗的先河。

可遗憾的是,他本人却因为这一理论过于超前而被关进疯人院,郁郁而终。
万幸,他的牺牲并非无用功,就像他曾在《产褥热的病原:症状和预防》中所写:

时至今日,所有医生都在严格遵照赛麦尔维斯的建议。从手术环境到医疗器械、流程设置、操作环节,消毒灭菌已经贯彻到与手术相关的方方面面。

如他所愿,人类已经顺利征服产褥热。
回望往昔,这一整段现代医学发展史几乎就是人类与黑暗、蒙昧、无知不断做抗争的历程。
值得钦佩的是,正是医学先驱们以非凡的勇气、大胆尝试的智慧、必胜的决心,照亮人类负重前行的步伐,逐步给外科医学带来光明。


03

二十一世纪的阿斯克勒庇俄斯

毕竟,在这世上唯有税收与死亡是绝不可避免的事。

铭文翻译引自网易看客《偷尸体的人:在科学面前,穷人算什么》

即便如此,人们依然害怕死亡。
为了与它对抗,有人诉诸于宗教,寻找远离生死的心灵避难所,有人投身艺术,追求另一种永恒,自然也有人选择科学,勇敢地与死亡博弈。
也正是现代医学的发展,才让“凡人皆有一死”这句话显得不再那么冰冷、残酷。

简单说两个数据——
100年前,全球人口平均寿命仅有31岁
这意味着当时一个普通人从出生到死亡的长度,甚至还不够现代人读完博士学位。

如今,这个数字已经变成71.6岁,是过去的两倍之多,“人生七十古来稀”彻底成为历史。

暂时抛开统计学的数字,再来讲讲中国病房里的故事,或许就更能体会到它背后的意义。
比如,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李元勋,他带领团队研发的智能止血钳即将成为外科医生新的止血武器。
比如,26岁的吴玥因患晚期肺淋巴管平滑肌瘤病和呼吸衰竭,接受了双肺移植手术,原本被疾病宣判“死刑”的她,生命得以延续。

比如,北京阜外医院的胡盛寿医生正在实施的心脏主动脉瓣置换手术,为中国每年大约15万心脏疾病患者找到了出路。

而那些心脏疾病更严重的患者也没有被现代医学抛弃,随着再生医学与组织工程学的突破,体外培养心脏已不再是天方夜谭。

在发达的医学条件下,死神的镰刀变得锈钝,任何人都有机会享受到比前人更幸福的生命历程。

从盖伦提出解剖概念,到维萨里对现代解剖学的完善,再到外科三杰消灭“三无手术”,经过代代传承,外科医学逐渐从一门边缘学科向主流发展。
从荒诞、野蛮、混乱到安全、精准、严谨,外科手术历经了整整两百年的发展时间。
而现代医学的未来,绝不仅限于此。
再生医学、器官移植、人工心脏、智能义肢、人工神经网络,或许赛博朋克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科技奇观离我们并不遥远。

令人欣慰的是,日新月异的是医学技术,不变的则是现代医学发展的初衷和意义:“医学是人类善良情感的一种表达。
救助同类,既是人类的本能,也是医学发展的根本动力,就像纪录片中所说“只有怀着悲悯之心,柳叶刀才能变成真正的救命之刀。”

无论是世界卫生组织、医学救援队还是其他专业医疗机构,它们的会徽上通常都会带有一个特殊的标志: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也称蛇杖。
阿斯克勒庇俄斯不是别人,正是希腊神话中的医神,人类生命的庇护神。
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可以清晰地意识到,被传承千年的不止是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更是医学工作者救死扶伤的赤诚之心。
在21世纪的今天,我们经历一次外科手术时既不需要祈求神灵的庇佑,也不再需要默默等待那枚虚无的硬币抛下。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现代医学的发展以及那些为之默默奉献的医学工作者,他们才是当之无愧的生命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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