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的姐姐》第一次公演舞台,张含韵的观众喜爱度排名倒数第一。一周前,一向不声不响的她,以一段戏腔,拿下了将近40万点赞。“我这一生漂泊四海,看淡了今朝,月高高的挂无暇……”扎着中国风的丸子头,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侠气,张含韵一开口,就惊艳了所有人。人们惊讶地发现,她依旧是一副少女模样,但“少女人设”却崩塌了。曾经对她无感的人,现在被她圈粉;曾经将她遗忘的人,叹服于她的实力。即使节目排名不理想,但在许多观众心里:张含韵是当之无愧的“尖子生”。四川德阳一户普通人家,电视里正在播放着《超级女声》海选现场,喜欢唱歌跳舞的女儿立刻心动了。那一年,刚刚结束中考,闲来无事的她,拉上朋友,背着爹妈,坐长途客车到昭觉寺,辗转好几路公交,终于报上了名。海选那天,后台熙熙攘攘挤满了吊嗓子、做练习的选手。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的懵懂女孩,默默记起了号码牌。“0403988”,这串16年后仍能脱口而出的数字,改写了少女张含韵的命运。虽然唱功平平,但凭借着与生俱来的灵气和观众缘,她一路圈粉,拿下《超女》季军,并成为当年短信支持率最高的选手。天中的当家人李小麟,这位曾捧红刘德华和梅艳芳的业界大佬,事后解释说:“为什么没签第一名和第二名?因为我们认为张含韵的潜力最大。”2005年,由于S.H.E和可口可乐的合约限制,蒙牛酸酸乳和S.H.E的合作宣告破产。市场部火急火燎地物色新代言人,青春可爱的张含韵映入了他们的眼帘。经过一系列市场调查,双方坐到了谈判席,蒙牛态度强硬,“一分钱不掏”。“我们可以选张含韵,也可以选别人,这么大的宣传,换谁都会火的。”这场被蒙牛市场总监称为“高手过招”的合作,让双方皆成大赢家。蒙牛酸酸乳的广告铺天盖地,张含韵的头像遍布车厢、灯箱、公交站。广告过后,酸酸乳的销售量成功翻了三番,而张含韵也一跃而成当年最炙手可热的少女偶像。一句“酸酸甜甜就是我”风靡全国,也成了她打入每个人心中的烙印。2005年6月,张含韵被北京女子实验中学退学,理由是“名气太大,影响其他孩子学习”。那一年,媒体问张含韵的新年愿望,她说:“我想像普通孩子那样上学。”被迫辍学的痛苦还没有平息,铺天盖地的质疑立刻将她淹没。在访谈节目《天下女人》里,她被安排和中科院的新闻研究所研究员辩论。那期节目在北京、上海等12城市的收视率跃居同时段第一,代价是张含韵在节目里被“PK”到痛哭,录制被迫中断10分钟。那位资深教授告诉16岁的张含韵,天下父母的幸福感都来源于孩子的成绩单。“含韵现在虽然已经是热泪快盈眶了,但我还是想给你泼点凉水。今天没有任何事实证明,你的艺术生命力可以保持下去。”几个月后,在另一场访谈节目《天方夜谭》上,张含韵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在节目里,她把“憧憬”念成了“撞憬”,人们嘲讽她发明了“新词”,道歉时脱口而出的“sorry”也被无限放大。“难道对不起这三个字很难听吗?非要用sorry!显得很国际化么?”坊间盛传她成绩差,数学只考了2分,喜欢打架、说脏话,早孕传闻也愈演愈烈。 辍学风波过后,18岁的张含韵,被卷入一场更大的舆论漩涡。 电影《初恋未满》选角时,导演问23岁的张含韵,“你有18岁吗?”对于同龄人而言,18岁是鎏金般的岁月。在青葱校园里,看男生打篮球,和同桌交头接耳,为了梦想斗志昂扬。而张含韵站在18岁的门口,望见的只有铺天盖地的私生活丑闻。各种造谣的帖子在贴吧疯传,在天真懵懂的学生中口口相传。有人说她是四川德阳某高中的“校妓”,各种被包养、陪睡、潜规则的传闻迅速席卷了她。她的头像被嫁接到各式AV女优身上,点击率很快超过200 万。主持人却把P的假裸照打印出来,一遍遍要求她“面对”。“我知道你不想看,但你要学会坚强地面对这些事实。”后来,记者走访她在四川时念的学校,证实那些无比拙劣的谣言,本就是空穴来风;而那些自称同学污蔑她的网络IP,也并非来自四川。那是舆情保守的十三年前,她不知怎么维权,更不知如何堵住悠悠众口。“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我也掌控不了我的人生,然后就跌入谷底了。”“那五年里我没有工作,没有社交,每天呆在屋里像自己可以做点什么改变现状。如果说我五年前像一直走在暖洋洋的大道上的话,这五年里我就一直在走冷冷的夜路。这条路那么长那么黑,中间无数次我都都在想,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一点点光啊?”为了生存,她跑去做主持,领着微薄的工资,但只要她一开口,全场就陷入尴尬。她被前辈斥责,被同事孤立,一个人躲到厕所大哭,一遍遍问自己,“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没有任何通告,只能和新人一起从零开始参加选秀,因为太胖受尽嘲讽。却始终没能逃脱季军宿命,根据规定,被剥夺发歌机会。入不敷出的那些年,她常常裹着妈妈的羽绒服,包得严严实实,独自在地铁穿越汹涌人潮。只有20岁,她将所有的委屈、中伤、羞辱,独自咬牙扛下来。她被命运重重地击倒在地,又挣扎着站起来,再倒下,再站起来。她曾经大言不惭,“非得拍戏的话,就让我演大片好了,比如说《指环王》什么的。” 当年十六七岁的她,不懂怎么曲意逢迎,更不懂成年人之间的弯弯绕绕。曾志伟以为她傲气,跟别人说,“张含韵这小姑娘,不懂事”。她慢慢学会“做人”,懂得给导演端茶递水,演艺之路却备尝艰辛。在别人眼里,她是“傻白甜”歌手,没人相信她会演戏。拍《因为爱情有多美》时,她经常被导演骂哭。 一挨骂,又更紧张,常常拍了几十遍,一条都不过。 躲在角落哭得稀里哗啦,泪如倾盆,回来当什么也没发生接着拍。拍《兰陵王妃》,大雪封山,湖水结冰,她浑身上下,只穿一件纱质单衣,一次次把头往水里猛扎,“我怕别人觉得我不够努力。”拍《新萧十一郎》,出场必有打戏,双腿淤青,惨不忍睹。《兰陵王妃》播出后,很多人评价张含韵的演技“让人意外” 。《新萧十一郎》播出,她演活了聪明俏丽的小公子,原著粉说:“整部剧除了小公子,其他都是败笔。”终于,2018年,张含韵的机会来了,她被确定为《扶摇》的女二号。签了合同,官微也发了定妆照,满心欢喜,却被从头到脚泼了盆冷水,她的角色被别人“截胡”了。沸沸扬扬之下,张含韵发微博回应,她说:“人生,没有一条路是白走的。”和离大戏,面对丈夫的羞辱,她声音颤抖,“呸”地一声,道尽所有愤怒、屈辱、悲伤。释放中有克制,柔弱中有坚定,封建礼教之下,妇女的隐忍与爆发,被她演绎得酣畅淋漓。但没有人认出这是张含韵,她早已脱胎换骨,那副“傻白甜”的面孔彻底消失不见了。演戏,张含韵证明了什么叫“天道酬勤”;唱歌、配音,她也诠释了什么叫“破茧成蝶”。在《声临其境》的舞台上,她给《夏洛特烦恼》里的马冬梅配音,曾经被诟病“台湾腔”的她,现在一口东北大碴子味儿。为《冰雪奇缘》里的安娜配音,她的英文发音令人叹为观止,完美诠释出安娜三个年龄段的不同声线。再到今年《乘风破浪的姐姐》舞台上,一首《Wonderful U》,唱得人头皮发麻,忍不住眼眶湿润。当年那个“酸酸甜甜小女孩”,转身成了今天的绝美 vocal 。但曾经的玛丽苏女孩,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活成了励志大女主。张含韵说:“真正的强者,不是没有眼泪的人,而是含着眼泪奔跑的人。”磨炼唱功、雕琢演技、学英文、练习配音,从未放弃过自己。一如15年前,她在《想唱就唱》里唱的那般,“就算没有人为我鼓掌,也要勇敢地自我欣赏”。这个曾被上帝捧在手心的小孩,从万丈悬崖跌落,身心俱裂,却终究还是靠自己趟出了一条血路。她不后悔15岁时,坐上那趟长途客车,因为“选择自己的选择,绝不回头”。对过往的荣光,亦没有任何眷恋,“现在的我是我一手创造的,青春当然很美,但是自己创造的自己,当然更美”。但历经世事捶打,“人设崩塌”后的张含韵,我却更爱她了。 参考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