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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闳
静寂无声，十月下旬的凌晨，寒意阵阵。我和妻儿围看着躺卧在专用犬床上已经四十余天的爱犬熊熊。此时的它，呼吸渐渐急促，神情黯然，全然没了数小时前，它犬界的朋友——一只体形健美、壮硕的日本秋田犬在主人（我的挚友）携领下前来探望时的大吼、兴奋的状态。只见它头部微抬，嘴角上扬，眼神似乎流露出无限的留恋，望向我们，意在诀别。突然头向一侧歪倒，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抚摸着它渐渐凉硬的身体，陷入了回忆。 爱犬熊熊是一只萨摩耶雌性犬，体形优美，浑身毛色洁白，没有一丝杂毛，一对黑眼珠，长睫毛，黑鼻尖，外加呆萌、可掬的憨态，活脱脱一只小白熊，网称微笑天使。上街行走，足以吸引一干人的眼神，从白发老人，到妙龄少女，都对熊熊赞美有加，甚至要求抚摸、合影，熊熊均来者不拒，报以它特有的笑脸。 熊熊恋主人，护领地，聪明、善解人意，深受我一家人喜爱。 我晚上领熊熊散步，它会随着拴领的犬绳，不离我左右，即使松开犬绳，到空旷之地与其他小狗玩耍，或自己散步，都不会离我远去，只要我一声呼唤，它马上跑向我，不离左右。平时在家，我和夫人若有时小有争执，它会吐着大红舌头，摇头晃脑摆着大尾巴，带着特有的笑脸，过来先安抚这位，再安抚那位。 有一年我偶生小恙，做了一个小手术，在家休养几日，熊熊卧在床边守着我，直至我能下床行走自如。 我家住在一个小院落，门口数米外如果来陌生人，身在屋内的熊熊往往低吼发生警告，提醒我们警惕。有一次我家装修房屋，我们和装修工人在其它房间忙活，当时装修工头的一位“女朋友”常来现场凑热闹，每当她一人在屋内待着，熊熊必定也在这间屋内逗留看守，仿佛在说你一人在这儿干嘛呢？ 熊熊平素不喜欢与小型犬玩耍，但也不敌视，碰面仅互嗅一下算是打个招呼。它喜欢与自己身形大小近似的犬玩耍。特别是与一只秋田犬——金宝的偶遇结缘，堪称佳话。继而促成我们与狗主人相识直至发展成挚友。这是一只秋田雄性犬，体形壮硕，毛色整洁，对人友善，但对其它犬类，不分大小，见面必开战，唯独与熊熊一见钟情，互相打闹，亲昵玩耍，从不恼怒。偶尔金宝动作稍大，熊熊吃不消了发一声低吼，金宝立即偃旗息鼓，停止动作。 我们在厨房一有操作，熊熊必晃头摇尾地进来观摩，我们常戏称熊熊前世可能是厨师或想转世做厨师。熊熊的食谱很广，人类的食品它都喜爱，尤其爱吃熟鸡、鸭腿、窝头、面条、烙饼，特别是新鲜的大白菜，只要见到厨房里择洗大白菜，马上跑来，无论菜叶、菜帮、菜心，都大嚼一阵。 这样一只讨人喜欢的爱犬，后来被病患数次袭扰，主要是胰腺炎。几经就医，我才了解，人类所患疾病，狗狗几乎都有，真体现出狗是人类的忠实朋友，患病都相似。治疗胰腺炎幸好有惊无险，未成大患，令我意外的是，有更不幸的消息悄悄来临。 有一晚，熊熊仰卧睡觉，妻子无意发现它右腹部有一肿块，手摸微热。次日携它去动物医院，一经诊查，兽医望着我们语音有些沉重：肿瘤，十有八九是恶性肿瘤。我们随即又带它去了另一家动物医院，再次确诊。择时进行了手术，切除了肿瘤，手术做了四个多小时，我们一直守护在手术室外。熊熊被推出手术室后，我们看到了它从胸部直达下腹部包扎的纱布，刀口之长，可想而知，令人心疼。更神奇的是，数分钟后，它伸出一只前爪向我妻子做握手状，又一声长吟，竟翻身站了起来，据说犬类对疼痛的忍耐力是人类的十倍。 住院观察打点滴，我们每日须有一人到场，不然它不肯进食。 术后的熊熊，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仿佛开启了又一次生命，活泼好玩，吼声洪亮，极喜与狗友玩耍，看到此情景，我们觉得手术成功了，如主治兽医所言，你家狗狗再活个五六年没问题，然而仅仅过了三个多月，不幸的情况发生了。 一天下小雨，熊熊反常地直立身体坐在厨房的地上近两个小时，稍后我领它出去小便，回到屋里后，它突然一双后腿失能，无法站立、行走了。我们带它去北京最权威的动物医院——中国农业大学动物医院诊查，在我和儿子忐忑不安的心情下，X光的透视结果出来了。熊熊身体中的癌细胞已经转移扩散至肺部，同时侵害了它的脊椎，进而造成了四肢失能、瘫痪，恐怕活不了太久了。儿子马上对医生说：请您想尽办法帮我救活它，别考虑费用。医生回答：不是费用问题，我理解您们的心情，同您们主人一样，我们也爱动物，但是基于目前的兽医学水平，没有有效手段能治愈癌症。曾有狗狗的主人不忍心爱的狗狗因癌症离去，给它做化疗、放疗，但也只能是延长它存活的时间而已，同时也延长了它痛苦的过程。所以动物医生一般不建议宠物的化疗、放疗。您家狗狗被癌细胞侵蚀的首先是肺部，肺部痛感神经很少，所以它不会感觉很疼，每天吃止疼、调理神经的药，顺其自然吧。 熊熊瘫痪后，开始还不吃不喝，意在不给我们找麻烦（清理粪便）。后来妻子劝它说，熊熊你别不好意思，我们大家都喜欢你，不嫌你脏，它才渐渐喝水进食，眼见它食欲渐差，还时常抽搐，以致后来我们制作流食饲喂，它留恋主人，留恋家园，再加上我妻子的精心照料，它竟顽强地存活了四十二天，其间有一次我们感觉它已生命垂危了，竟然又多活了好几天。突然有一天，它食欲大开，一天吃了两个烤鸡腿（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凌晨时分，就发生了本文开头所描述的一幕。这只善解人意、招人怜爱的大白犬消失了。它再也不能直立身体两只前爪扒扶在我腰间撒欢了，再也不会在我烦恼时逗我开心了，更不能陪我漫步在街头（男人牵领一只大白犬上街很神气呀），不会再依偎我在街心花园小坐了。熊熊一路走好。 事后我才得知，雌性犬一般成年后需交配生一窝幼犬，或在性成熟后及时做绝育手术，方可健康少生病，活到犬类的正常寿命约12岁至13岁（犬类1岁相当于人类7岁），可惜的是熊熊这两点均没做到。一是它性成熟后，从不理睬任何公犬的示好，无交配行为，因而未生育过幼犬；二是我们过于心疼它，不忍心它挨刀做绝育，错过了最佳手术时机。 熊熊，你在我家生活了八年，却未能让你年老善终，而是中年病亡，对不起啦！ 熊熊火化了，骨灰已保存，我家的屋里、小院内到处长久留存着熊熊的影子。插图 宋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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