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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璧小说】三八二十三

 灵璧家园 2020-11-16

  三八二十三

   文/抱璞斋主

       1968年阳春三月,蚌埠市二马路中段街北,十几个人围成一攒,只听里边吵吵嚷嚷。蚌埠市文具厂工人李新友,中午下班路过此地。伸头一看,一个十八九岁辫着鱼鳞大辫的姑娘,看着篮子在卖鸡蛋,一元钱八个,三元钱二十四个,她只给人家二十三个,还口中念念有词:三八二十三。在场的人有教她算账的,有捧腹大笑的。

        为了解围,李新友挤进去蹲在篮子边上,细细地算给鱼鳞辫听,然而她还是坚持她的算法。李新友从衣袋里掏出两角钱,对她说:“好吧,这钱给你,你再给那位同志一个鸡蛋,不要再吵了,怪笑人的……”问题解决了,围拢的人们先后散去,鱼鳞辫说:“这里还有七个鸡蛋,我卖给你一元钱……”“你好账法,那少一个怎么办?”少一个一毛多钱,也不好去啊?走吧,你家在哪里?我给你送去。李新友一努嘴;“在那边!”李新友进厂不久,没宿舍了,他在这二马路东段座北面南的一家小院子里,每月两元钱租了东偏屋一小间房子。李新友钥匙开了锁,让鱼鳞辫进屋。

        鱼鳞辫进了门,把篮子放下,一屁股坐在李新友的小木板床上,由于用力过大,只听木板“咯嚓”一声,李新友忙掀开垫被一看,两寸宽的木条断了一根。李新友按捺着性子:“你不会慢慢坐下去……”鱼鳞辫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新友心里觉得这女孩不知好歹。

       新友坐在小凳子上,瞟了几眼鱼鳞辫:头的右上角卡一个花布蝴蝶栩栩如生,两只双眼皮的大眼睛,长睫毛,葱白似的通关美人鼻子,小嘴巴不说话,蠕动间也微含笑意,两个小酒窝眩晕着,似乎酒花在打转,由于长期奔波市井,脸色紫红,对襟白底蓝红碎花褂儿,棕色的背带裤子,行动粗鲁不羁,脸皮壮实。她自我介绍道:“我爸姓王,我妈姓陶,我叫王小陶。别人有时给我错写成小桃,我是利辛县人,你知道吗,利辛阚疃集猴子大市场老大啊,百十亩地,我原来玩过猴……”她起身拍了一下新友的肩膀:“哎!哥们,说话呀,你要不是多管闲事,我会到你家来吗?不高兴是吧,告诉你,今儿中午我不走了,就在你家吃饭,咋样?该不会太小气吧?”新友思忖:“我家是怀远的,邻边县,我在老家时也痞得很,比你痞,毛丫头……”

       他二人,说时迟那时快,煤油炉,鸡蛋炒韭菜,香油调酱豆,门口买六个大漠:两个麦面的,四个白竽干面的,喝开水,简单了事。两点了,李新友该上班了,小陶说:“你上班,待会儿我把你那几件脏衣服洗了。”“不用,你还要做生意,快走吧!”“哎!哪有硬撵客人的道理,我说给你洗衣服就洗衣服,你撵我也不走……”“咦!这毛丫头还粘上我了?”“就粘上你了,怎么着?”“好,你洗吧,我上班了!”李新友说罢,气呼呼地走了。小陶掩上门,香香甜甜地睡了一觉,醒来一看表:五点十一分,她赶忙打开门,把几件衣服放在水盆里,到院子里拧开水龙头接水。

       这时大门“咯呀”一声开了,走进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妈,她说是房东,姓赵。“你是谁?”“我是,我是王小陶,李新友的女朋友!”小陶边洗衣服边回答赵妈的问话。“没听新友说过?”“最近谈的,兴许他没向外人说。”“不对,昨儿个我问他谈恋爱没有,他还说没有……”“他没跟你说实话。”

       她俩正说话间,李新友下班回来了。小陶忙站起来:“新友,你下班了?”小陶大大方方,俨然小夫妻俩似的。赵妈心里觉得这甚是蹊跷。

       晚饭后,新友和小陶并排坐在小床上。“你晚上住哪?”“新友,我不走了,咱俩谈恋爱吧,……”“这个…..”“什么这个那个的,你说,你愿意不?”“哎呀,你怎么这样呢?”“我脸皮厚,硬赖上你了?”“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你说,我要配不上你,我立马走人!”“让我想一想……”

       李新友心里想:我弟兄三个,我是老大,家里两间茅草屋,在家说不着媳妇,我找在蚌山区当宣传部长的表叔,他托人,把我安在文具厂当合同工,月工资二十四元。媳妇?这是摸不着的好事,只不过这丫头无根无底的,又胆大粗鲁,一是怕性格合不来,婚后过不好日子;二是怕惹来什么麻烦,可错过机会,以后不好找对象……“你考虑好没有?磨叽磨叽的,哪里像个男人?”“好,我家里穷,你要是不嫌弃,那我同意……”“好!太好了!”上去搂住新友的脖子,给他一个满口吻。这对新友来说,可是初吻啊!新友的心突突直跳,脸上红晕,是幸福,还是羞涩?然而小陶咧嘴傻笑,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她太难以揣摩了……”新友思忖道。面对她的轻漫行为,他心里着实有些忐忑不安,但又不准备让到手的女人白白离去,一横心:将她留下。

       小陶说:“中午你讲合同工二十四块钱一个月,我从利辛、怀远收购鸡蛋,到这来卖,一个月跑跑溜溜的也挣它百八十的,比你多,咱俩恋爱,你占便宜……”

      小陶说是过几天就去贩卖鸡蛋,可半个月过去了,她还没动身,并说要去新友家看看门户。她做家务,和房东赵妈拉家常,上街买菜,洗衣服,很是勤快。

       四月初的一个中午,新友下班回来,老远就喊“媳妇,做好饭没有?小——陶——!”没人答应。“赵妈,你知道小陶哪里去了?”“我看她提着一大包衣服,说是今天洗的衣服多,不在家里洗,到那边大塘里去洗。”“好吧,我来做饭,等她回来。”

       新友忽然发现床上有张纸条,他拿起一看:

       三八二十三,与你何相干?

       不看你长得俊,东西我全拿完。

       李新友仔细地检查一下:一套西服没了,一双新球鞋,一双黑布鞋不见了,枕巾、袜子、裤头、大茶缸、香皂,枕头下的十八元钱,都不翼而飞了。“媳妇“,你好狠心啊!

       赵妈过来,一看新友沮丧的样子,知道出事了,“怎么啦,东西都没了,我看她不是正儿八经的女人,你们正热火,我又不好说,算了,人家一个女儿身,陪你多少天,可以,你没折……”“大妈,你别再给俺醋喝了……”

       后来有人从街上流窜的扒手那里打听到:王小陶不是她的真名字。她是个孤儿,跟人学坏了,到处鬼混,诈骗,什么都干……

       十多天了,有时新友梦里惊醒,找他那套舍不得穿的西服,有时梦中也大喊小陶的名字。……半年多时间,他好容易才勉强调整好心态。

       教训啊,拿钱买的教训。要知道,新友那些东西被拐,他可疼坏了,那是他全部的家当啊!

   2017.4.13.于抱璞斋      

       

本文作者抱璞斋主,原名邵明宣,1941年生人,为灵璧向阳中学优秀退休教师,灵璧家园网【磬乡文苑】版块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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