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 房 记
文/程大康
清晨的秋风吹过，杨莉感到阵阵凉意，她把衣服上的帽子戴上，转脸看到东边一片橙亮的云彩心就像喝了蜜一样舒畅。
路上空无一人，偶尔一辆车从她身边飞过。杨莉骑着电动车，低声哼着李宗盛的歌（希望）：
养几个孩子是我人生的愿望
我喜欢她们围绕在我身旁
如果这纷乱的世界让我沮丧
我就去看看她们眼中的光芒
总有一天我会越来越忙
还好孩子总是给我希望
看着她们一天一天成长
我真的忍不住要把梦想对她讲
总在她们的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模样 ……
正唱着歌，手机响了。 “杨莉，你房子买了没有？”老同学韩雪问。
这么早出来，如果告诉人家去县城买房，估计会被人笑掉大牙的。哪有凌晨五点去买房的，卖房的人也许还没起来呢。通知短信上说早上八点半正式开盘。于是，杨莉对韩雪说：“还没买呢，有这个打算。”
“哦，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天听老公说奇石文化园对面新建的房子非常不错，还是学区房，你要是买我在帮你仔细打听一下？再说离我家也近，我们可以经常在一起玩……”韩雪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谢谢你，我有时间去看看。”杨莉又说，“地下设施不知怎么样，上次下雨，听说县城有的小区一楼房子都进水了，几天了水都没耗下去。”
“这个绝对放心，开发商是本地人，当过兵，做事踏实，很有军人的作风，质量肯定没问题，所有的通信设施一应俱全……供水、供电、排污等各项功能完备……” 韩雪只要说到房子，总是没完没了。
“我有事，有时间再聊。”杨莉打断她的话继续赶路。她不想告诉老同学去县城买房的事，因为她一年里为了买房不知麻烦她多少次，最后都没买成，再也不能打扰人家了。昨天短信通知八点半正式开盘，让她提前来。
一想到早点去排队，一向早上起不来的杨莉几乎一个晚上没睡觉。第一次醒来看是一点多，再次醒来时四点十分。她老公赵光云说，你还是起来吧，你一直折腾害得我也睡不好。杨莉在被窝里踹了他一脚，从床上爬了起来。反正要早去，家里离县城有三十里路要走，这次一定要买到房子。 起床一拉窗帘，又有些后悔，外面还没亮呢。她叽叽咕咕跟赵光云抱怨着，赵光云缩着身子，并不搭话，不一会儿还传出呼噜声。 赵光云是货车司机，昨天说好今天出车的。
其实杨莉明白，赵光云对买房这事一点不热心，在买房事上他们意见一直没统一。主要是杨莉和赵光云对房价的预期南辕北辙。杨莉说房子再不买又涨价，以后想买也买不起了。赵光云说房价一定会跌，假如买不起的话，在镇上住不是一样吗？镇上什么学校、超市、商场没有？但这个家，还是杨莉占主导地位，赵光云只好不问。
看赵光云舒适的模样，杨莉心里就来气，想大声叫让他睡不安，但又怕惊醒孩子。 大孩子上幼儿园大班，小的小班，都快上小学了，谁不想让孩子上好一点的学校呢？但是没有学区房，县城学校不让上呀。去年年底，韩雪带杨莉到县城几家售楼部。杨莉在比对了几家的房价、房型、以及将来的物业后，决定就选一中最近的星河湾，交了定金，就等着付款了。原来以为万事大吉，好多次遇到在县城工作的同学都会说：从此得省吃俭用还房贷了，为了孩子的将来，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喽。结果没买成，不知什么原因，定金退了。
这几年，赵光云开车工资全部存着，杨莉做生意的钱能保全家里所有的开销，日子过得还不错，要是买房就紧紧巴巴了。但买房这事杨莉想了已不是一天两天，计划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了。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前两年，房子已经看好了，地段、房型都不错，就是价格有点贵，不过东拼西凑还能买得起，但赵光云坚决说房价一定会跌，咱不能吃这个亏呀！就这么稍一犹豫，好嘛，十几天的功夫，房价不但没跌，反而翻了一倍，这下杨莉他们家就是再怎么折腾也买不起房子了。杨莉心急如焚，把赵光云骂了个狗血喷头，就差没提离婚了。
这次选房地段比起星河湾虽然离学校远点，但房型、地理位置、环境还不错，但是他们家里东拼西凑只能付个首付了。赵光云又在嘀咕着，房价这样疯狂涨一定会跌的……杨莉不理他，买房的态度坚决。
这次滨河大厦开盘，杨莉无论如何也要买。因为上次县城的一个朋友说：滨河大厦的老板是儒商，不但喜欢文学，还爱好运动，他打算在大厦上搞一个运动和文化方面的场所。杨莉业余爱好就是读书，没事时喜欢写点东西。她一听说有这样的开发商乐坏了，在心里下定决心买了。
看着眼前的队伍，还有身后不断延伸的人群。“每天都有商品房出售，盖那么多房子谁买，肯定会下跌，整天脑子里就是买房买房……”
“人家都是傻子，就你聪明？”杨莉在心里埋怨赵光云。 杨莉把眼前的情形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赵光云。
“真的假的？”赵光云回复。
“还能有假？”杨莉气得想狠狠打他一巴掌。
排在前面的胖女人说：“以为自己来得最早，还是晚了。”
“是呀，是呀，我来的路上还想着没开门呢。”杨莉像是遇到了知音。
“听口音你是县北的？”
“扬疃镇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不然谁到这里买房子呢，家里不是没楼房。”
“是的，是的。”
“还有比我们还早的呢，你看前头。”右边一个中年男子说，“据说有人天不亮就开车来了。可能是在外面打工请假回来买房子的，他们说在这里买房送车位，一楼二楼是大商场，买东西多方便，所以都想来这买。” 天哪，真有这种情况？杨莉把这消息通过微信发给赵光云，想告诉他，你看别人家的男人。
可是赵光云回复：“都疯了吧！除了滨河大厦，难道就没有别的房子买了吗？”
“就你理智。”
七点不到，大厅里挤得水泄不通。保安大声说着：“请大家到外面排好队。” 一出门，杨莉立刻哆嗦着，风怎么这么大。来的时候怎么没感觉到呢。 看着时间，此刻才七点半，还要在风里站一个小时。虽然销售员昨天通知时嘱咐，明天气温下降，注意保暖。杨莉自以为准备得足够充分了，她都把冬天的棉袄穿出来了，还是感觉有点冷。靠她左边的一位穿着秋装打扮的年轻女人双手环抱着，在那跺脚呢。
快到时间的时候，队伍开始骚动。后来的人看自己没希望了，想厚着脸皮插队，而那些已经排了几个小时的人怎么也不会同意的。于是，谩骂争执，肢体相接，几乎动起手来。售楼部只好加派人手，维持秩序。即使如此，仍是很乱，争吵不停 。有些陪家属的人自行组成了维持秩序的志愿者。为了防止有人插队，队伍排得密不透风，所有的人都感觉不到挤，心思都集中在买房上。
差不多到十一点半才轮到杨莉，填几份资料结束后，售楼部人员说只有三十层了，你看选哪套？ 杨莉心里凉了半截，她想买七层到十层之间的房子，三十层太高了。可是又想到房地产老板说打算在二十九层留一套房子搞文化活动，爱好读书的她心里又轻松了许多。
“杨莉，买到了吗？” 杨莉转脸一看是赵光云。
“你不是出车了吗？”杨莉望着赵光云说，“怎么到这边来了。”
“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我能走吗？即使走了也不安心开车，出事故了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不来，我五点起来受冻挨饿几个小时，我为了什么？”杨莉觉得委屈，嗓门大了起来。
“好了，好了，回家我做饭给你吃，下午补一觉。”
“你……”杨莉气得说不出话来。
“哎，房子正在盖，我来的时候听说十二月份能拿到手。”赵光云指着滨河大厦说：“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房子基本完工，赵光云放慢电瓶车速度问道。
“看什么看，反正买过了。”
“看看视野、看看光线，是不是跟样板房一样？”赵光云怂恿着。
两人避过工人，坐电梯上去，摁顶楼——三十层。 就是常见的毛坯房，有着水泥建筑的味道，像售楼部人员说的那样，视野开阔。杨莉高兴的说：“汴河，奇石文化园，学校……”她眼前呈现出一幅美丽的画面，画面里两个孩子都考上了重点大学。
“杨莉，杨莉……”赵光云叫了几声，杨莉才从梦幻中醒来。
“什么事？” “你看下面移动的人影可像一个个小点，路上奔驰的车子，像玩具一样。”
“是呀，人如蝼蚁！”杨莉不由得想起这句话来。
站在这县城最高的楼层，不知从哪里传来“哐啷哐啷”的声音。 杨莉抬头看了看天。这时风小了，微风轻轻的吹在脸上，暖暖的阳光覆盖着大地，杨莉忽然想起李白的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下人。”
“我们搬进来后，养几盆花……”赵光云站在阳台上对杨莉说。杨莉转头看了他一眼，走到电梯口说：“饿死了，我们去‘七秒鱼’饭店吃饭好吗？”
赵光云疑惑地问：“为什么是‘七秒鱼？‘”
“‘七秒鱼’是火锅店，苗家风味很有特色，人都说那里的鱼做得特别好吃……”
赵光云走过来，揽过杨莉的肩说：“只要你喜欢，咱们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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