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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明宣作品 （网络配图，图文无关） 我小时候的同学孙守玉，兄弟排行老三。他个子矮小，面色黢黑，同学们戏以《水浒传》里宋江“孝义黑三郎"的绰号，称他为“黑三郎”，简称“三郎"。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小伙子说媳妇是件难事，黑三郎要找媳妇就更难了。父母去世早，两个哥哥分家后，让老三单过。大哥怜悯老三，可大嫂很不待见三黑。三黑只能单过了。他住在一间小偏房内，仅有八九个平方，放一张小软床(绳子攀的凉床)，拐角支起一个小锅灶，边上土坯凳起一块木板，算上案板，切菜、做馍都在那板上操作。这样一个不像样的小家，不起眼的黑光棍，一时半会儿是说不着媳妇的。他天天在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一天三顿饭还要自己做。经常锅门无柴，又无磨好的白芋干子面，有时只能烀整白芋干子，连吃加喝。干活累了，晚上经常不做饭。只要大哥一看到他屋里没冒烟，就知道老三没烧饭。他端碗到院里吃饭，一闪身跑进老三的屋里，把自己的饭倒在老三的一个碗里:“快吃！”旋身回到院子里，端着碗装作吃饭的样子，转悠了一会儿，才回到家里盛碗，生怕被妻子发现。 白驹过隙，不觉时间来到1978年，改革的春风吹得分田到户，三郎分到三亩多地。一个人没牲口、农具，怎么种？他把几亩地交给大哥耕种，自己跟着大哥干活，每年午秋二季大哥分他口粮吃。1984年春节过后，三郎对大哥说，我跟人瓦工队去城里干小工，大哥同意了。就这样三郎离开了小孙庄，背个破被卷跟庄上一个瓦工头，到城里去做小工了。 孙守玉在城西关街北一个叫赵正文的老头家，每月2元，租了一小间西偏屋居住。这赵正文和妻子张氏都年近古稀，两间堂屋，三小间西偏房，一个小院落。膝下没有子女，前年在街上捡到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收做孙女，并为她取名叫赵紫娟。小紫娟脸儿俊秀，伶俐可爱，上了户口一年后，便在西关小学就读一年级。 紫娟不止一次地给爷爷说:我家姓李，离这里很远，不知是哪个方向。妈妈生了四个女孩，我是老四。有时我一哭闹，妈妈就说再哭就把你带扳到大街上。妈妈又怀孩子了，听说是个弟弟。有一天，爸爸要带我上县城玩，坐上汽车，走了好长时间，到汽车站下了车，爸爸让我靠墙站着别动，他去买好吃的给我，结果一去就不回来。爸爸真的把我带扳到大街上了，我跑着哭着，爷爷遇见了我，于是便把我带了回来。 三郎进城打工，同庄工友把他的绰号也带到了工地上。“三郎”这个名字很响亮，淹没了他的真实姓名，工地上的人们只知道他这绰号，不去打听他这个小人物的真姓名，即便打听，得到的回答多是“不知道”。有的工友晚上到他住地去闲聊，“三郎”这个外号就传到了赵家。三郎干小工二年多了，他个子矮小，体弱无力，但搬砖、提泥桶勤快有眼色，工头和提刀砌砖师傅都看好他。月工资也由原来的30元，提高到50元。年年长工资，最后长到每月四五百元。他中午不常回住地，买两个大馍就着咸菜，喝点凉水就凑活过去了。回住地也经常晚上不烧饭。他尽管打工工资不高，但还经常帮小紫娟交书学费，帮赵老头买油盐，甚至买米面。赵老头看黑三郎孙守玉诚实善良，提议要认他做干儿子，三郎爽快地答应了。从此他和赵家一起生活，不再交房租了。三郎从此也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他把赵老头老俩口看作父母，把小紫娟看作女儿。他多次要小紫娟喊他爸爸，每次紫娟总是噘着小嘴:“我不你的女儿，只能喊你舅舅…” “好，行，就喊舅舅。"机灵的小紫娟知道他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就改口喊他三舅。三郎经常带着紫娟回小孙庄家里走动，因此认识了大舅孙守家、二舅孙守珍及其家人。 “三郎，你现在有家了，你干爷要给你说媳妇了吧？" “穷光蛋，长相又不好，老鸡巴跟他！”工友们经常开涮三郎。“媳妇？今生恐怕难有媳妇了…”三郎常常自己在心里嘀咕这件事。 “三郎擎人家业，不就是想叫老赵头给他说媳妇吗？"“你知道个屁，不知道别瞎白话，人家三郎才不是你说的那样，老赵家几口人生活没来源，都靠三郎做小工这点钱养活。…” “是啊，听说三郎把赵家老俩口像父母一样供养，还供那小女孩上学，你比不上三郎善良…"工友们手里边干着活，嘴里边评议着孝义“黑三郎"。这是他们在给三郎人格画像。 赵家老俩口相继去世，他虽然有近房侄子，但送葬这赔本的事他们不愿做，并威逼三郎:“你擎大爷的家业，就得给他披麻戴孝送下地。三郎先后为他们送葬，还继续供紫娟上学。 1997年，赵紫娟高中毕业的前夕，班主任听说她家生活困难，找到紫娟了解她家庭的经济状况。紫娟把自己的身世和三郎养育她的情况向老师说了一遍。老师说你安心复习备考，我会建议校方为你申办特困生助学基金，手续跟档到高校。 暑假中一天，紫娟接到了东南大学录取通知书，晚上几个被录取的同学在“喷喷香小吃部”小聚庆贺。十点多回到家里，紫娟高兴地来到三郎住的小屋门前连喊几声“三舅"，三郎没理会。推开门走近一看:床头电灯亮着，三郎倚靠在被卷上，手里捧着书在阅读。紫娟再喊仍不理会，她夺下他手中的故事书，仔细观察，他已停止了呼吸。紫娟放声大哭起来，哭一阵子方想起让隔壁诊所的医生来看一下。医生说:他走了，疑是心肌梗死。紫娟当夜给大舅孙守家打电话报了噩耗。 天刚蒙蒙亮，孙守家骑摩托带着老二守珍直奔县城西关。路上，守珍说:“三弟做小工十几年了，怎么也该结余一两万元了，该不是紫娟那丫头图财害命吧？” “二弟，你想歪了，三弟对紫娟有养育之恩，一个女孩家，不会做出这样没良心的事来。…”兄弟二人一进孙家小院，紫娟就披麻带孝大哭迎上来，跪倒给大舅二舅磕头。守家拉起她，问了情况后，紫娟把一个流水账本和2187元钱递给大舅，说:“这是在三舅的枕头下翻出来的。”守家兄弟俩走进堂屋，翻账本一看是三郎十多年来记的一大本生活流水账，最后一笔的结存数正吻合紫娟递过来的钱数。守家又把钱和账本递给了紫娟，说:"这钱留你上大学用。不够再到我那去拿。…”紫娟要用这钱给三舅买口棺材，把他葬在爷爷、奶奶的墓地。守家说：“不必了，他是孙家人，要葬在孙家的祖坟墓地。” 孙守家电话叫来火葬灵车，火葬后，把老三的骨灰带回小孙庄安葬在父母的坟墓旁。 57岁的孙守玉“孝义黑三郎"走了，工友们十分悲恸。他们说:三郎奉养赵家二老为孝，养育紫娟为义。这宋江“孝义黑三郎"的绰号套在守玉的身上很是合用。 2001年8月，赵紫娟读完了东南大学文秘专业，回城后，被招聘到城关镇妇联为办公室秘书。2004年，她与县委组织部秘书王玉珏结了婚，一年后生了儿子王似玉。老妇联主任退休了，紫娟入党后接任妇联主任。2009年，赵紫娟擢升县妇联主任。2018年，她竞选副县长，多数票当选，对象王玉珏也升为组织部部长。儿子似玉也读到初中二年级了。 每年的清明等节日，紫娟总会买了鲜花，带着美酒果品，让丈夫王玉珏开车先后到爷爷奶奶三舅的墓地，去献花、奠酒祭祀，以表追思之情。 城西关地段房屋拆迁了，紫娟的赵家老屋及院子被拆迁后，在平安小区赔了两套房子。爷爷的两个近房侄子闻讯赶来找紫娟要房子:“房子是老赵家的，你是个野孩子(看她是副县长的面子，没说野种)，无权享用这两套房子。” “爷爷、奶奶去世时，你们躲着不愿为他们送葬，这有房子了，你们及时赶来了，真孝顺啊！有权无权，你们说不算，还是让法庭法官说了算。“他二人知道没戏，灰溜溜地蹓了。 2018年中秋节过后，一天，紫娟打电话让大舅二舅过来一下。中午餐桌上，紫娟开话了:我是在三舅的养育下，才有了美好的今天，孙家对我恩大如天，西关老房拆迁，在平安小区二期赔我们两套住房，我家有房有车，用不着这房子，大舅二舅，你们一人一套。说完，紫娟掏出房门的钥匙，分别递给他俩。守家再三推辞，紫娟坚决奉送。孙家兄弟俩也只好接受。这天掉的馅饼，哪里摸得着？他们喜出望外，特别是守珍乐得晕头转向。从此，他们与紫娟的走动更加频繁了，经常送些土特产品给紫娟家里。 紫娟夫妇廉政敬业，他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与时俱进，在工作中，紧跟时代的列车，有节奏地奋勇前进！ 邵氏皓月斋发文 2020.1.9 本文作者抱璞斋主，原名邵明宣，1941年生人，为灵璧向阳中学优秀退休教师，灵璧家园网超级版主，【磬乡文苑】版块版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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