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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语：本文发表于江西省铜鼓县文联创办的文学月刊《试剑石》发刊号（1985年第一期）上，该刊于1995年前后停刊。何为“试剑石”？乃因铜鼓县城东有“铜鼓石”，县以此得名。“铜鼓石”又名“试剑石”。据清同治十二年《义宁州志》载，“此石屹立数丈，形如铜鼓，相传许旌阳逐蛟过此，石中有声，疑以为怪，挥剑劈之；今一石中分，宛如剑劈……”。此石至今尚在，石上留有晋兵备使者延伦书“铜鼓石”三字石刻；其字右侧又刻“试剑”二字，落款署名“武桥”，乃是明朝后期鄱阳守备邓子龙的别号。《试剑石》刊名源于此。 听它的名字，就能让人生出苦味。是啊，苦楝树，满身的苦气。穷的根、粗的皮、苦的果，怎么也不能叫人喜欢。 小时候，母亲对我唱儿歌：“苦楝子，乃乃长，娶了老婆不要娘，把娘推倒壁头上，把爷丢在大路旁……”母亲唱着，我却愕愕望着，然而，母亲的嘴角却带了一丝莫名的笑。那是怎样的笑法啊，我说不清，但是我想，母亲是在唱古老的儿歌么？要么就是在感慨千百年来为人父母的宿命，抑或是为将来的宿命而忧伤？ 后来，我似乎明白了，苦楝树的命运确实是很苦的。它虽到处有野生的株植，生命蓬蓬勃勃，然而人们不去正眼看它，更不会有意栽它。谁愿栽下穷根苦果呢？就连它的籽儿，也从来不曾见人将它采集，只有小孩任意地上树下树，蹂躏它，用它去干淘气的事儿，去给人以疼痛的打击。它的干儿，也几乎不被人们当作材料，无论是一顶柜，一张凳，都不曾有它献身的一份。 苦楝树的遭遇实在是太不公平了。然而，尽管它遭人冷落，遭人厌弃，被人看作是不祥的东西，我却渐渐的发现，它实在是不平常的，它实在是值得人们得崇敬和感念的。 凄风苦雨的十年，家乡能开花结果的树都砍了，能遮风挡雨的林都伐了，从此，大千世界便失去了一个个充满活力，诗情画意的村落。烈日曝晒，雪打雨浇，狂风肆掠，把一个好端端的村庄弄得满目疮痍。人们多么想见着生命的绿色，多么想用它来阻挡自然的无情侵蚀，来熨平这惊心动魄的创伤，来熨平这触目伤怀的丑陋啊！ 然而，在那样的年月，这只能是痴人说梦，或者是“天方夜谭”式的奇想。 忽而有一天，这一切竟天如人愿般地出现了。某一个早晨，人们猛然发现，村旁屋角，烂砖瓦片间，小道旁，菜地里，那些自然飘落的苦楝树的种子爆芽了。它迎着朝阳，挂着露水，在微风中摇曳着。不知不觉中，它们自生自灭，自然生长，居然长成了一棵棵茁壮的小树，又慢慢变成了经风冒雨的大树。它似乎懂得人们的心愿，它要借这个机会做人类亲密的朋友。于是，它尽情地生长着，古老而贫瘠的村庄因它们而渐渐出现了生命的绿色，而且逐渐蓬勃起来，于是，它给人们吹来了一股希望的气息；它为人们抚去了深深的愁苦。 正是以苦为乐，忆苦思甜最时兴的年代，人们便正大光明地将苦楝树的幼苗移到村口、井旁、禾场。苦楝树也感激这有生以来的殊遇，三年五载，既有风调雨顺的时候，更有酷旱燥热的岁月，然而，在贫瘠的土地上，它长得又快、又高、又直，又壮，又精神。它有着雄壮的躯干，它傲然地在地上挺立，它显示着坚强不屈的性格，它筑起了一道树墙，它让村庄恢复了青春。——啊，苦楝树！不凡的树，苦海里泡大的树，抗得住天灾人祸的树——人们惊异于它的生命力的旺盛了，人们艳羡于栽种它并以栽种它为乐了。而且，在那木料紧缺的时期，村民们还用它来打盆、桶、做桌椅、家具，并发现它的材质要比一般木材坚硬许多，于是，人们也终于明白，千百年来，它并没给人们带来穷根苦果，却能伴人们度过苦难的岁月。 十年恶梦过去了，当一切奇花异木重又回到人们的生活之中，尽情争奇竞秀的时候，苦楝树却又以它的不同流俗的风姿，展示着它的倔强与纯朴。三月，已是百花吐艳，万紫千红的时日，它却似乎忘记了自己曾为这天作过的艰苦的奋斗。它赤裸着挺立在那里，并不忙于将自己打扮，并不去争丝毫的春色。它象一只多指的手掌，撑着一片天空，让人们看到冬天的缩影，叫人不忘冬天的萧条。四月将去，它爆出了万千的幼芽。那幼壮的芽呀，是在苦水里泡过了漫长的日子，然后又在春天里享够了种种的甜蜜才宣告诞生的。于是，那玲珑剔透，象绿玉般莹洁的芽儿，又装扮了了春天的景象。五月到来，万木峥嵘，它却不忘给人们送来这季节里更为珍贵的东西：它开花了。那是多么美丽，多么不同凡响的花啊！一朵一朵的花儿，象尘，却又象雾；象随风而飘的蒲公英的种子，却又是连成一片象浮在天空的紫红的浓云。绿叶无声地隐在花的底下，任花儿儿尽情地绽放，而那花儿的异香，却直逼人的鼻底，香得似蜜一般粘稠稠的——啊，苦楝树，它的浑身上下哪有一点点苦味呀！它有的只是是蓬蓬勃勃的生命，有的只是不惧苦难的性格，有的只是高洁的心灵。它能战胜苦难、战胜严冬之后保持它的本色，这和我们历经磨难的人民有着多么惊人的相似啊！ 我又想起母亲的儿歌来了：“苦楝子，乃乃长，娶了老婆不要娘，把娘推倒壁头上，把爷丢在大路旁……”母亲这是唱自己么？不，不是的，她唱的是那些苦难人的命运…… 作 者 简 介 投稿信箱：289341034@qq.com 微信查找公众号“jgyxcpt”进行关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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