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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环丨童年,那些忘不掉的痛

 读在现场 2020-11-17

晚饭后,朋友打电话约我去公园走走。听声音,她似有不开心。

漫步于树木林间,她娓娓道来:“老公苦心跟了半年的生意,今天丢了。损失了将近六万元。他非常懊恼沮丧。儿子节骨眼上不知轻重,惹得他动怒,大打出手。听着儿子委屈的哭声,望着老公那烦躁的背影,我敢怒而不敢言。老公很要强,他每天都要有生意做,不能闲一天,一旦闲下来,他就会鸡毛狗不是的。他说小时候,家里很穷,没上多少学,长大了,自己已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所以他要求自己三气:争气,志气,力气。所以,十多年的生意积下来也是身家百万。但他从来没有沾沾自喜过,仍然是辛苦、努力、奔波于每一天”。

听着朋友的诉说,我点头,微笑,有所思,却又无话可说。朋友背过脸,悄然有泪落下,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是个知足常乐的人。我并不希望我们家大富大贵,我只希望一家人平安,健康,快乐就行。因为,我的童年,留下了太多永远忘不掉的痛。九岁那年,母亲因为和父亲拌嘴怄气,喝下农药,撇下我们兄妹五个撒手人寰。从此我的生活从天堂落到了地狱。母亲很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九岁,是一个记事的年龄,当别人家的粮食不够吃的时候,我们家的麦圈已有一人多高。每次母亲灌麦子都要站在凳子上才能够得到。母亲不认识几个字,但我家的墙壁上,总会有些用粉笔留下的东院二狗家90斤,西院张三家78斤等这样的数字。我知道,这是别人家的粮食不够吃来我家借,母亲留下的标记。有些数字直到母亲不在了,还留在墙上。母亲还会做衣服,自己村庄的,附近村庄的,无论谁家做件新衣服,都来找母亲帮忙,记忆中的母亲总是笑眯眯的。每天晚上我坐在母亲脚前,看母亲这一团,那一堆的布片,还有那一簇簇的棉花在母亲手里翻飞跳跃,我就想,长大啦,我也跟母亲学,做个手艺人。看着,想着,我就睡着了。我从来不知道母亲每天晚上忙到几点,但早上起来,总能看到母亲做好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放成高高的一摞。

其实母亲和父亲很恩爱的。记忆中的父亲很高大威武,父亲养了三头大骡子,每次牵出村头的时候,都迎来村民们羡慕的眼光。所以在父亲的领导下,我们家种地也是不作难的。有时忙得过来,还帮别人干活,所以父亲在方圆几个村庄都是很有威望的。离我家四里地外是一个集镇,每次父亲用自行车驮我去集市上时,我总能听到一路上跟父亲打招呼的声音:祥哥来了,或者是大粗腰来了等这样的话语。我父亲叫祥,大粗腰,就是很有钱的意思。

自行车,在方圆几个村庄,我家是第一辆。记忆中,邻村一户人家,由于家里比较穷,说了几门亲事,都没成。那天晚上,他母亲来到我们家要借自行车相亲。说是儿子大了,不能再耽搁了,借借自行车充充门面,好歹把亲事定了。母亲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们是用架子车把自行车拉走的,送的时候也是用架子车送来的。我问母亲为什么不骑着走?母亲说怕给咱们沾上土弄脏了。

母亲每年都养两头大猪。一到春节的时候,就杀上一头,长长的猪挂到树上,割去猪头,把猪身子从中间一拉两开。大人都要踮起脚尖伸长胳膊才能摸到猪肩膀上。每当这时,妈妈就煮上一大锅,让我们兄妹五个围着吃个够。记忆中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母亲走后,父亲终日以泪洗面。母亲是三月十五日去世的。母亲在的时候,春夏秋冬四季衣服,父亲不用操心,母亲会做得整整齐齐的。母亲走了,日子勉强过完了夏天,进入冬季,父亲对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大姐说,你学着把弟弟妹妹的棉衣拆拆洗洗,你妈在时,用不到你,如今没你妈了,你就学着做吧。大姐没做过,好容易拆掉了,但怎么也缝不到一起,铺上了棉花的衣服怎么也翻不过来,不知从哪里下手,父亲看姐姐作难,父亲哭,大姐哭,我们全家哭,日子在哭声中熬到了腊月。腊月初十,父亲终于愧疚成疾,含恨离世。从此,我们兄妹五个成了真正的孤儿。

父亲去世后,我们没钱花,就卖粮食,麦圈中的麦子越来越少,地因为不会种,收成也差,所以,慢慢的,我们没了吃的,没了花的。春节时,没钱买肉,邻居婶婶对大姐说,他们家大叔在杀猪,你去割一块过来。我姐摇头说没钱,婶婶说,你只管去,别说钱,你爸妈在世的时候,我们也吃过他们的。就这样,姐姐去带回了一块肉。那时的我,常常想起母亲,想起我们兄妹五个围锅吃肉的情景。如今,母亲没了,父亲没了,肉没了,新衣服没了,我的童年也没了。

大姐十九岁,结婚了。为了照顾我们,在家住了一年,直到大哥娶了大嫂,她才回了婆家。嫂子很厉害,我很怕她,总是说我这不中,那不行的,因为没钱交学费,我辍学了。肚子上长了个疮,疼得我直不起腰,浓汁都流出来了,邻居婶子见了,心疼得直嚷嚷,我大哥才带我去卫生所瞧病。我嫂子还说,死不了的,看什么病!从此,我更想妈妈,没日没夜的想。

十七岁,如花的年纪,我学会了做饭,种地。

我帮嫂子种地,做饭,抽空再去大姐家帮她带孩子。农活忙不过来,我两边跑,两边干。和我同龄的女孩子都有新衣服,我没有。嫂子说,有爹娘了,爹娘买,没爹娘了,姐姐买,她整天帮大姐家干活,看孩子,大姐不买,我也不给她买。大姐说,跟着你嫂子长大的,嫂子不给你买,我也不买。

我很争气,一怒之下,去了砖厂给他们码坯子,双手磨出了血泡,挣到了工钱。大姐也要,是嫂子也要的。我伤心无奈,就哭,更想娘。

二十岁,我嫁了现在的老公。老公做生意,不怕吃苦受累,十多年积攒下来,也算不小的成就。老公很疼我,说没爹没娘长大的老婆,今生今世我来疼。老公脾气不好,我总是让着他,我不想别的,只求平安健康,儿子有娘。

“平安健康,儿子有娘,”看似简单,却也深奥,这是她童年烙下的人生疤痕。

愿天下所有人知足常乐,享受安静人生。


作 者 简 介

张春环,女,网名西城花店。在舞阳玉川村镇银行上班。高中毕业。因为爱好,所以想和大家一起学习学习因为不会写,所以从来不敢尝试着投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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