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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聚餐，席间一人攻击城里人，我忍不住加以反驳，结果这人转而讥刺我：“你又不算城里人，你插的什么话？” 我也不客气地回敬道：“我从来不以城里人自居，但我讨厌你说话打击一片！城里人不全坏，乡下人也不全好，不可一概而论。” 事实上，我也特别反感城里人小瞧乡下人。我从来没有把自己界定为城里人或者乡下人，我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类，也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类。我在乡下住过，也在城里住过，我无忧的童年就是在乡下度过的，十余年的乡下生活给我留下许多美好的记忆，而近四十年的城里生活同样令我难以忘怀，因为它见证了我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的成长历程。在这里我挥洒过奋斗的汗水，深味过失败的煎熬，也品尝过收获的快乐；在这里我经历过感情的挫折，享受过爱情的甜蜜，也体会到婚姻的真谛；在这里我经历了一个从学生到教师、从女儿到母亲的角色转换过程。 城里，乡下，在我心里没有轻重之分，也无好坏之别，它们都是滋养我生命的土壤。简单质朴的乡下生活让我崇尚厚朴本真的美，而忙碌繁复的城里生活让我看到了一个更广大更奇妙的世界，她丰富了我的内心，开阔了我的眼界，提升了我的精神追求，我的生命因此变得更加厚重更加有质感。 乡下，城里，各有其长，也各有其短。我喜欢乡下人的勤劳，也欣赏城里人的精明；我喜欢乡下人的简朴，也欣赏城里人的讲究；我喜欢乡下人的热情，也欣赏城里人的知性。我讨厌某些乡下人的粗野，也憎恨某些城里人的世故；讨厌某些乡下人的褊狭，也憎恨某些城里人的冷漠；讨厌某些乡下人的太过随意，也憎恨某些城里人精于算计。 小时候生活于乡下，成年后又嫁给家在乡下、工作于乡下的老公，于我而言，城里乡下，都有让我牵挂让我爱的亲人。就像一架天平，一头是城里，一头是乡下，我希望这架天平永远保持平衡，我努力让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态度保持中立，不偏袒任何一方，也不伤害任何一方。 曾经有机会跟一个在武汉打工的本县农村女子在一个房间里住了一夜。当她知晓我所从事的职业后，马上跟我亲近起来。她说她这一辈子最遗憾的就是读书太少，因为家庭困难，她小学一毕业就被迫出去打工，在餐馆洗碗碟、在理发店打杂，各种苦活累活脏活都干过，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屈。所有这些，都是因为她缺少文化，没有技术，因此她特别羡慕和敬佩有文化的人。“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让我的儿子多读书，做一个有文化的人。”她说。 当我听说她的儿子一直在农村老家由老人帮忙带的时候，忍不住问：“你不想你的儿子吗？你没打算回来陪伴儿子吗？” 她的眼圈立刻红了，“我咋会不想儿子呢？我经常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但是我不能回去也不想回去。我要挣下足够的钱在城里买房，将来让儿子在城里生活。” 她见我睁大眼睛望着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说道：“大姐，你可能觉得我忘本，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从十二三岁就跟人在城市打工，见多了城市的文明、富裕与繁华，就更加痛恨农村的落后，不光是经济的落后，更可怕的是人观念的落后。就如我的父母，假如我不是一个女孩，也不至于那么早辍学，我姐姐比我还可怜，才读到小学三年级。但是我弟弟就不一样了，再苦再难我父母也要供他读书。” 我理解她的苦，也懂得她的难。她对于城市生活的向往决不只是贪图安逸那么简单。这里边包含了她对于现代文明的崇尚和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是她自我意识的觉醒。她使我想起了小说《红与黑》的主人公于连，她的梦想以及她锲而不舍的奋斗精神都令我感动。 我们这里有一个段子，说一城里人见一乡下人在街头卖香椿，就上前问价。“多少钱一把？” “8分。” “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便宜不卖。”口气生硬。 城里人只好认了：“那就来3把。” “三八二毛三。” 城里人心说：“不怕你乡下人尖，三八二毛三！”付完钱拿东西走人。 乡下人望着城里人傲慢的背影，冷笑一声，心说：“不怕你城里人能，把漆树芽当香椿！” 这个段子显然是编出来的，它形象地折射出城里人与乡下人的对立，他们互相鄙视着，谁也瞧不起谁，又相互羡慕着，希望拥有对方的优势。城里人羡慕乡下人住所的宽敞，空气的清新，生活的散淡，乡下人眼馋城里人工作的轻松、物质的富裕、生活的便利。 其实倒回去三代，大家可能都是乡下人，那又何苦相互攻讦呢？我希望有一天，城里人和乡下人彼此尊重，亲如一家。大家见面互致问候：“你好吗？哥们儿！”“好着呐，兄弟！” 2017年3月3日 作 者 简 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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