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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退却乃至消失的报亭/阿丛

 读在现场 2020-11-17

日本作家泽宫优在《消失的行当》一书中大约盘点了一百一十五种老行当,如今已消失或渐次消亡,如铁匠、桶匠、豆腐匠、烧炭人、杂耍艺人、澡堂搓背人等。信息飞越的时代之当下,生活越来越便利,而因此失去珍贵的东西,每个与之相伴的人是否心生忧伤呢!

来北京将近十八个年头了,新鲜稀奇的事物可以说层出不穷,也见怪不怪了。那时候因工作性质经常要出去办事,涉及不同的城区不同的机构。尽管我这个人的方位感还是挺强的,也难免有晕头转向的时候,就得向人问路。当时最直接的就是走近附近的书报亭问询,一般也能得到准确的答案。问路的同时也会多关注一下报亭的大致结构、报刊摆设等。遇上老板空闲也能聊上几句,兴致来了还能买上几本杂志,于是不自觉的就和报亭熟络起来了。

只要走过街头转角,总觉得有一种特殊的小房子吸引着你的视线,散落在寻常巷陌的报亭就成为和书报见面的窗口。或彩色的铁皮架构PVC门窗的模样,各式各样的小房子安静的成为城市的衣角,用千姿百态的书报杂志招呼南来北往的人们。那些步子慢的行人,极有可能停下脚步去张望悬挂的和平铺的画报、杂志、报纸,挑选属于自己中意的一样刊物后再慢悠悠的离开。而专门来这儿买报刊的往往也是风雨无阻的,譬如狂追《轻兵器》《兵器知识》《舰船知识》的锐气少年;譬如钟爱《瑞丽》《嘉人》《ELLE》《VOGUE》的城市女性;譬如每天坐在阳台边翻看今日时事的退休先生--我虽然不是每天固定光顾报亭的人,但只要路过,就忍不住要近前端详一番,最后必然会带走一沓报纸或一本新出的什么杂志,很难空手而去。在我家里没及时订阅家乡的《读者》和自己喜爱的《散文》的时候,都是路过不同的报亭记得补买。

在和平西桥的东北角,原本有一个绿铁皮搭建的报亭,是来自安徽的一对夫妻从别人那里二手接过来的,带一个小男孩,完全依靠一个报亭来养活一家人的生计,想想也是挺吃力的。晨曦中早早地开门,午夜里迟迟的打烊,去书刊市场进货,等报社早班送达新报,辛苦忙碌,不能耽误每一天的营生。到了冬天,没有暖气,消防要求不能随意架火炉或使用电取暖设施。推开窗子,女亭主往往是冻得瑟瑟发抖,还得一件一件的摆放书报杂志。在这里,我买了好几年的《读者》《青年文摘》《意林》,偶尔也买几期《收获》《十月》《花城》《芒种》,当然还有故乡的《飞天》等刊物,文章也不一定都能看完,但这些杂志却成为一年四季要好的伙伴似的,得空就翻出来读上几页,心里仿佛触碰到另一个世界一样。不知哪一天开始,这座小蓝铁皮屋子就不见了,忽然间像是少了一件心爱的东西一样,于是就移步到惠新西街拐角一个不起眼的报亭,续上之前的报亭之约。

再后来,报亭单凭书报杂志已经难以为继了,于是开始出售手机卡和电话卡,夏天带上冷饮,冬天烤上了香肠,彩票机也搬了进来,报亭确实不那么纯粹了。有人着急问一下去哪儿的路怎么走,卖报的人连头都不抬一下,装作啥也听不见,我看看,从此保持了距离。

之后道路拓展,市容市貌改造提升,许许多多的各式各样的报亭就不见了踪影。于是乎没几个年轻人去报亭溜达了,就剩下极少数的蹲守者在仅留的几个报亭间流连忘返,担忧一夜之间所有的报亭都消失了似的。记得在静安里某个三角路口有一处尖角的书刊亭子特别美,无论清晨还是夜晚,阳光与月亮轮流值守,那里幻化成城市最浪漫的一处风景。时尚画报挂在窗沿上,一摞报纸被清风吹开了页脚,音响里飘出一缕缕民间调子,夕阳西下,鸟儿和行色匆匆的人一样归巢回家,你一定愿意驻留下来不忍离去。三个角度的马路上人来人往,放任时光流逝,报亭却安静的收纳城市白昼的繁华与夜晚的安宁。

于是就想起矿工诗人陈年喜的一首小诗《我想有一个报亭》,里面有这样的句子:“我想有一个报亭/小小的/放得下苍茫的中年/它的屋顶要低 瓦檐的那种/经常落着飞倦的鸽子--/它最好是在上海或者北京/有光线昼夜疾行/有一些人在亭边坐下来/随手拿起摊上的白纸/画下一盏盏马灯……”一直读下去,再想起那个已经不在的尖角报亭,事实上偌大的城市已经不讲什么情面了,就连书店也没多少能存活下来,一屋一店无奈的腾退出大街小巷,就别说街角的小报亭了,迟早都要远离人们的视线。抖音火爆上传,各色App下载,公众号上线……自媒体时代开启--如此,不了解的东西见缝插针地覆盖你的左右,而那些曾经驻扎在你生活秩序中的事物却莫名的消亡了,不免感慨万千啊!

作 者 简 介

杨旭彬,笔名阿丛,1965年出生于甘肃陇东。曾在《甘肃日报》《安徽日报》《中国散文家》《甘肃经济日报》《兰州日报》《青年时报》《西安日报》《丽江日报》《信息早报》《诗词世界》《北方作家》《散文选刊》《华夏散文》等报刊发表多篇散文和诗歌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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