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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的烟火人间 樊俊茹 小区东门里，有一排汽车库。车库在地面，借着大门口的东风，成了一排廉价出租铺。现在你去看，一溜儿的各种辅导班。 最初不是这样的，当时有理发店、缝纫铺、还有个味道不错的楚州饭店。我就喜欢去这些地方，这里成本低手艺高。据我观察，来这里做小生意的，都是暂时虎落平阳以图休养生息的业界实力派。所以几年后他们都一一搬走了。理发店的美女上北京发展她的“无限极”去了，缝纫铺的犀利姐去清河帮老公打理二手车生意了，楚州饭店在南门口开成了正经大饭店。 我接触比较多的是理发店美女和缝纫铺犀利姐。我的习惯是，遇到对的便长期合作，所以这交道打下来，不知不觉就是几年。 理发店美女资历深手艺好，尤其是她的声音特别脆甜，一边麻利地收拾我的头发或者眉毛，一边快活地同我聊孩子聊生活，我总能听到我的圈子以外不同的人生，而且更多的时候我们的见解殊途同归，理解和共鸣让我们的合作很惬意。我只是很纳闷，她整天围着人头团团转，从哪来的这么丰富的阅历和深刻的见解。后来她告诉我她一个人带闺女，男人失踪了……我没有往下问，只是打心里更尊敬她了。 缝纫铺的犀利姐，长得黑黑壮壮，穿着打扮很随意，印象中她几乎穿的都是肥大的黑灰色调衣服。不过她的眼神犀利表情自信，尤其是讲起故事来眉飞色舞。一开始我以“文化人”的清高审视她，粗鄙没什么品味。她是这样说我的“当老师拿死工资，赚不到几个钱”，她的表情是在揣摩我会不会不高兴，语气是实事求是的客观分析，我还真就没有心里不舒服，因为人家前前后后分析得很有见地。我只是奇怪，都说顾客是上帝，她却从来没有讨好上帝的意思。时间久了我便明白了，她有雄厚的实力吸引顾客。说实话她修衣服的价格还是比较硬的，小区人都这么说。可是她那里从来都是顾客盈门，我是这么分析的，可能是因为她手艺好、有原则、人真实、会聊天。她手艺确实好，除了她自己嘴里曾经的辉煌史，修出来的衣服还真是没得说；她有自己的原则，她觉得不值得修的，你给她多少银子她都不修；她不虚头巴脑，不管是交往还是做事，给人的感觉很踏实；她太会聊天，从她自己的故事到别人的故事，从家庭琐碎到孩子教育，从女人到男人，没有重复，而且听起来有思想有见解，有的人就是专门过去听她聊天的。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坚韧。去年的冬天挺冷，有一天正好下班的时候下起了雨夹雪，我等了半个小时没等到公交车，最后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记得当时我是哭着回家的，我感觉自己天天这么奔波多不容易啊！第二天是周末，我去她那边修衣服，正想跟她叙叙我前一晚的艰辛，一眼看到了门口她的电动车，我问她：“昨晚雪那么大，你老公顺便过来带你回去的吧？”她说：“冬天做羽绒服活儿忙，我回去都十点了，太迟，没让他过来带。”我惊叹了两秒，接着问她：“你大冬天的晚上，也每天那么晚自己骑电动车回那么远的市区家里？”她似乎觉得我的问题很奇怪，若无其事的回答：“是啊！”我认真地端详她，头脑里一闪而过的是冬夜里勇敢跋涉的她。顿时，我觉得我吃的那都是小菜一碟，根本算不上苦；身上也立刻有了劲，敢去继续坚持对我而言，接下来的“苦日子”了。其实大夏天的中午，她顶着烈日穿梭于家、孩子的辅导班、缝纫铺也是家常便饭。记得她跟我聊过，“只要男的不坏，我不怕吃苦，我什么苦都能吃得下”。老天惜人，也是她用心经营，她的家庭很美满！ 还有一家是卖鸡蛋饼的，经营者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的饼是自家摊的，比从外面批发的吃起来要放心安全些。还有他们脸上时常挂着的笑容，也叫人觉得很舒服。如果等的人不多，他们通常会把我的鸡蛋饼多炕一会儿。我朝北开学校应聘那年，他们刚来这边，我跟他们还不太熟。那天傍晚我夹着“千辛万苦”从老单位签了字盖了章的材料，顺路匆匆去他们那里摊了个鸡蛋饼吃。晚上正要入睡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想起来好像材料丢了，家里翻了个遍，确实没有，明知道已经午夜，他们肯定收摊了，还是跑去想碰碰运气，甚至连他们楼上辅导班的电话都打了，仍无果。这一晚，觉也没睡好。第二天，我的材料躺在煎饼炉子旁的桌子上，他们笑咪咪地说：“很着急吧，昨晚没等到你来取，今早就早来了一会儿。看那上面写的是教师招聘，我家闺女在涟水教书，也说要调过来的……”悬了一夜的心终于平稳着陆，然后是满心的感激！ 暑假的下午，我常去双和那边转悠，那里有一条城乡结合部式的小街，在那里可以讨到便宜又新鲜的实惠，除了这个，时常召唤我过去的还有那里的烟火气息，人间应有的那里大概都有吧。昨天下午我到处找水果，不知不觉又找到了那里，果然没让我失望，我找到了鲜嫩的大毛桃。十块钱四斤，我挑了十个左右，往秤上一放，九块九，我掏了十块，老板打发我收好桃子后说：“我找一毛钱给你。”我说不找了，她打趣说：“那我kua（第二声，讨便宜的意思）你了！”我笑着说：“没事儿，下次我kua你！”她也乐了：“好，下次再来哦！”我快活地走了。有时候差一毛两毛，我会耍赖从人家的车上或篮子里拿一个小的，声称“这个就搭给我了”，人家笑笑表示默认，这时因占了小便宜，我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我有一个学生在一篇作文里写了一句哲理：熙来攘往的，都是在忙着生活，是对生活的热爱！小人物距离地核最近，接着地气儿，是他们主宰了烟火缭绕的人间。 【作者简介】樊俊茹，西北人，大学毕业后，从大秦来到大苏，从事中学语文教学工作。工作之余，喜欢随处走走，随手拍拍，随意写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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