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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脸大姑

 淮阴语文 2020-11-18

黑脸大姑

/刘静

   黑脸大姑今年应该七十大几岁了吧,她是我爸爸的表姐。因为有半边脸从眉毛一直到下巴都是乌黑的,而且上面长满了毛发,整个人显得狰狞可怕,也因为此,从小我们见到黑脸大乌都害怕得跟见了鬼一样,无论父母怎么让我和黑脸大乌打招呼、坐一桌子吃饭,都坚决不肯,躲得远远的。我们渐渐长大,随着我爷爷奶奶的去世,黑脸大姑和我的爸爸叔伯们走动渐渐少了起来,也只有互相有红白喜事的时候才会偶尔的见面,也只是匆匆的出了礼就互道再见!而我,还是幼时记忆中的那个丑陋古怪的黑脸大姑定格在脑中,认为此生再无交集,也不可能有机会再见!

   机缘巧合,多年以后,因为工作的原因,我调到了离黑脸大姑家很近的单位上班,偶然的还会在路上碰到,虽然二十年再没见过,但是那张脸却记忆深刻的烙印在大脑中,每一次碰面,都犹豫再三,勉强打声招呼,或者看到她提着大袋小袋的赶集买的东西,会硬着头皮把她送回家去。一路上也从来不会看她一眼,只是象征性的寒暄几句,就匆匆的和她告别。
   
前几天一次出校门,又在学校门口迎头碰上了黑脸大姑,我硬着头皮打招呼:“大姑,你又上街买菜?”黑脸大姑显得很激动:“怎么这么长时间没看到你了,三姐?(我在家按姐姐们排行老三)我以为你调走了呢,问了孙子几次,孙子说不认识!”我笑笑:“没有调走,平时出来少。”大姑不停的问我爸爸身体怎么样,妈妈身体怎么样,我礼貌的回答“都还好”,回答完了准备走。

   大姑的话匣子收不住:“三姐啊,我现在大孙女工作了,工作不错!大孙子也上大专了,都巴出来了,现在家里拆迁拿了两套房子,都在‘红色家园’,等小孙子五年级毕业了我们就不租人家房子回家去住了。”我点头:“哦,这样挺好的!”大乌继续道:“现在我和你大姑爷就跟小儿子过了,你大姑爷工资本子也给小儿子了。三姐你知道的,你大姑爷虽然说是陵园职工,一辈子也不认识一个字,也找不到路,工资还要去淮阴拿,不把工资本给儿子怎么弄啊!儿子过一段时间提点钱回来给我们。哎,你大姑爷一辈子人家都喊他杨痴子哦!我和你大姑爷的婚姻就是你大舅奶包办的啊,我当时死活不同意的啊!”我安慰她:“大姑,大姑爷虽然老实一点,现在不也挺好的啊,你看,农村有几个老人年纪大了拿退休金啊!你看大姑爷一个月拿这么多钱,你们买买菜日用开销就够了!

   大姑笑道:“是啊,钱是有钱用!你大姑爷啊,说他痴的,每次儿子送钱回来,就朝箱子里一锁,我要买菜用钱就拿一张给我,用了再要。我要看看他工资本上到底一个月拿多少钱,上面还有多少钱,你大姑爷就骂我:‘妈的,你要看多少钱干什么啊!’三姐啊,你看我每次买那么多菜,我从来不吃一口,我吃了就恶心想吐,我一天三顿喝稀饭,一顿一坨糖大蒜……”从头到尾,大姑都是笑着讲这些给我听,笑的那样灿烂,那么满足,像是讲别人的故事!

   不知不觉中,我的脚步不再急切匆忙,微笑注视着大姑,生平第一次看大姑的脸,黑黑的脸上,浓密的毛发已经变得花白,浑浊的眼球无法识别她是在看我还是看别的地方。寒风中,近八十岁的大姑一直提着几大袋菜,和我讲的这样投入,一点也没感觉到她的累!我理了理大姑的衣衫,动情的说:“大姑,你真幸福!”她这一辈子,在我的眼里,自己长得丑陋,男人愚傻,孩子也没有多大的出息,一切都是那样的糟糕,一定是悲苦的、怨天尤人的、泪眼婆娑的讲自己的这些过往,我听到却是大姑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心里始终抑制不住的乐开了花,幸福满足!
  
平生第一次,认真看大姑的脸,她幸福快乐满足的模样感染了我!相比于大姑一生的曲折艰辛,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

作者简介:刘静,女,1977年出生。从事小学语文工作,闲暇之余喜欢写些生活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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