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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她小蓝吧。 小蓝是我二姨的学生，在一个小县城的一个小村庄里的一所武术学校，寄宿制的，每月放一次假。小蓝和我女儿一样大，十岁，有点瘦弱，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裙子，眉宇间透着一股清秀，和院子里那些农村孩子总有一些说不上来的不同。 放假了，携儿带女回老家，也顺便走走亲戚。黄昏时才见二姨，她暑期在家里补课，有一些是她在私立学校的学生，住在家里。还有一些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们，白天上课，晚上就回家了。去的时候孩子们正在做题，客厅里五花八门，各种桌椅板凳，高矮胖瘦全都用上了，几十个孩子坐在没有空调的客厅，一进门就被热浪扑过来，比外面的温度还高。 只有一个卧室有空调，我们钻进去就再也不想出来了。聊的正嗨，一位奶奶进来，见到二姨就说：“老师，不好意思，还得麻烦你，娃我们又送来了。”二姨不乐意：“你们家人太惯娃了，说好了二十天就让她呆在家里，孩子在这里呆着已经习惯了，你们今天接，明天接的，把孩子搞得也不安心。前几天她爸爸也来接一次，来就哭了半天，好不容易顺了，你们又来接。来了就来，你让娃进来吧”。外婆：“孩子就在外面，你出去叫一下吧，她不进来。”二姨和外婆一起出去了。 二姨进来了，跟我们一通抱怨，这孩子每次都是这样，在学校也是，每个月的月假结束了以后，不愿意来学校，家长和老师好好说，她也不进去，每次又哭又闹，满地打滚，家长把孩子都惯成什么了。等家长一走，她乖乖的，老师让她干啥她都很配合，就是家长在的时候各种作，各种闹，把人能烦死。学习成绩还不好，不补课怎么办，成绩就更差劲了。 站在外公的车子旁边，用地道的陕西方言一直在说：“我不去，我不想去”，爷爷奶奶一直在哄，但是孩子倔强的很，一直就重复一句话，“我不去，我不想去。”，外婆发火了，一直把她往院子里拖，孩子顺势倒在地上，还是不起来，外婆就拖着她往前走，村子里是土路，搅着一些细碎的小石子儿，孩子穿着裙子，双腿就在地上磨着。 发生这一幕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和隔壁家的女儿在聊天，我们的孩子们就在旁边玩耍，外婆的气势汹汹和孩子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像一股极其不和谐的能量打破这个村庄的宁静，吸引了很多吃瓜群众来到我家门前，大家指指点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外婆可能觉得丢人，突然更怒了，对着孩子一顿暴打，外公并不上前阻止，而是和外婆一样气愤，毫不回头的开着车先走了，那些重重的拳头落在孩子的身上，我突然被吓得呆住了，心里难受得要命，那些童年挨打的经历仿佛在我眼前晃，我竟没有力量上前一步。 村里的老人劝住了外婆，她才停下了手，围观的人更多了，我上去看孩子，脏兮兮的浑身是土，我赶紧检查她受伤了没有，我看见膝盖都被磨破了，但孩子根本不起来，也不让我动。就这样一直僵持着，后来，外婆不知道怎么把孩子骗进院子，自己就离开了，孩子在院子哭，老师过去骂了她几句，她就不吭气了。     一直在外面陪儿子，女儿则和家里的小女生们一起玩耍，当我再次回到家里，小蓝已经平静了，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好像也洗干净了。我把她叫到客厅的角落，她很顺从的过来了。细看她的脸，白白净净，和我女儿一般大，不知道孩子是怎样承受大人的暴力的，想起来心痛的要命，我只想抱着她，她好像也需要一些安慰，很喜欢我抱着。包里有紫草膏，帮她抹了伤口。 本想说方言的，可小蓝一张口，就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我很惊讶，她说以前和妈妈生活在北京，所以我们就是普通话聊天，要比方言更柔和一些。从我们的聊天里我知道了很多信息： 她妈妈在北京打工，以前和妈妈在一起，现在被送回老家了，在武术学校，基本上的生活就全是在学校了。 她害怕分离，每次月假结束后从家里到学校她都很不情愿。 明天她妈妈就要从北京回来了，她真的很想念妈妈，所以不想来老师这里。 还有，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瞬间就泪如雨下（但孩子们在，我还得克制一下）。想起每次孩子生日，我都会提前好久想生日礼物，策划生日趴，女儿会邀请好朋友来家里，都会让这一天过得有趣有意义，可是，小蓝这是怎样的糟糕的一个生日呀。 更过分的是，明天妈妈就要回家了，为什么还要送孩子来这里，让孩子在家里等待妈妈不行吗？或者说等妈妈回来了，如果我们确实还需要补课，妈妈再送孩子过来不行吗？我用我有限的脑子，想不通这些问题，我想孩子也一定很难过，很想不通吧。 和她说了很多心里话，说了我小时候挨打的事情；说了爸爸妈妈爱我们，想提供更好的生活给我们，不得不选择去远方；说了外公外婆也爱我们，只是他们年纪大了，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下次我们选择用轻松愉快的方式和大人们说再见，大人们一定会更欣喜更喜欢我们的。 好多好多话想说，但我只能选择最简单的，孩子能听懂的方式，聊天结束孩子好多了，女儿拉着她的小手去玩了，翻遍家里，找出几块点心，孩子们拿着那个去给女孩子过生日了，看着一帮孩子天真灿烂的笑容，我心里却怎么也阳光不起来。仅仅一次的聊天和拥抱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孩子以后怎么办？这种害怕分离、安全感极度缺失、在老师面前温顺的小猫，她怎么能安心学习呢？就算她成绩优异又怎样？孩子心里的伤痛谁抚平？我的职业病好像又开始发作了呢…… 我一个人在房间，还沉浸在我忧郁的坑里，女儿欢快的跑进来，问有没有什么小礼物给小蓝做生日礼物，说实话，真心没有。我在包里翻了半天，只有我一只特别小的小卡子，我洗脸时用来卡刘海的。那个卡子女儿也超级喜欢，问我要了几次我都没给。我说就把这个当作生日礼物吧，女儿说，我要亲手送给她，惊讶于女儿的大度，难道她不是应该说：“哼，这个卡子我也喜欢，你都没有给我，现在要送给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几个女孩围着小蓝，看女儿把那个卡子戴在她的头顶，那是一个天蓝色的小花的图案，和她的衣服蛮搭配的，我的心情和孩子们一样变得开心起来。 女儿跑来问我：“妈妈，你上班给别人讲课那个叫什么名字？”，我没有反应过来，“就是你每次发表文章，还在上面讲课那个啊”，我答：“哦，那叫青青莲子，问这个做什么？”，女儿回答：“小蓝问我，你妈妈怎么那么温柔，真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妈妈。我告诉她，等你妈妈回来了，你就让你妈妈听课，上那个青青莲子，你妈妈就会变得越来越好。“ 一语点破核心，对呀，只有妈妈的无条件的爱才能治愈孩子，我怎么忘记这个道理，感恩女儿，感恩小蓝，感恩所有发生的一切，让我再次清楚的看到这一点。 临别时刻，小蓝像一株灿烂的小花，浑身上下闪耀着光，她抄了“青青莲子“那四个字，她知道所有人都爱她，看起来开心多了，我们一起拥抱告别，旁边一个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我们，我伸出双手，她迟疑了一下，也跑了过来，我们一起用深情的拥抱告别。 再见，小蓝。 还会再见的，小蓝。 我不是一个大爱的人，没有那么高尚的品德，也没有大把的银子。 我知道有很多的留守儿童，看电视上，有一些偏远山区的孩子们，一些善良大爱的人们帮他们捐学校、捐衣物、捐书、捐牛奶、捐体育用品，还有一群可爱的支教的老师们去温暖那些孩子，是的，人们尽量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那些孩子，尽量去满足她们一些基本的对于物质的需求。 可是，爸爸妈妈们选择外出拼搏的时候，谁来安抚孩子孤独无助的心灵。 作者：婉心，青青莲子行动派大本营成员，青青莲子幸福爸妈启航课6-12岁讲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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