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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后农村生活的集体记忆 31.我童年的捕鱼梦 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潮汕农村孩子，从小见惯了大人们捕鱼的快乐，自己也就跃跃欲试起来。十岁暑假，我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第一个渔具，一领老旧的鲦（tiao5）踢（neng3）。用三面网墙围起来连同下面的网底构成簸箕状，两柄斜交并弓成半圆状的竹片把渔网张开、系紧。捕鱼的时候，把鲦踢放置在水里，用一把三角形的、底边串有竹圈、上下挥动时会发出“碌碌”声响的“摝（log4）”，把鱼赶进鲦踢里，然后快速地提起，鱼就被网在网里。为了防止鱼从开口处逃跑，起水的时候让正门先离开水面，所以就在正门中间安装一支稍微长一点的竹柄，如果竹柄和交叉骨架缚住，就可以用它在水边拖动扒水捕鱼。如果需要人在前面滚鱼，则是让竹柄松开捆绑，用手按住竹柄，这样的渔网就稳定不会让水流飘走，人离开到适当位置把鱼赶入鲦踢里。 我非常高兴，拿起鲦踢就往小溪边跑去。我家门前就横着一道溪流，溪边有一段石篱，有一段土岸，有四、五处洗衣服的踏头，还有一段专门用来养鹅、鸭而搭建的许多鸭寮，还有很多用来堵石篱的石柱，这些都是使用鲦踢捕鱼的好去处。我每个地方都去试一试，把鲦踢甩开去，再扒回来，在石篱边提起来最合适，平整的石头面可以确保鱼虾不容易逃走。我每次甩过去，拖回来，就有或多或少的收获，沙虾、小鱼、狗母什么都有。不一会儿，我就把整个小溪流都扒了一遍，只是在踏头洗衣服的妇女强烈地要求我到别处去，不要弄脏溪流的水。 母亲终于允许我到田野里四通八达的水渠里捕鱼。标准装备是鲦踢一把，鱼摝一支，鱼篮一个系在腰间，一定要带篮须的，防止鱼儿逃走，最好有一顶草帽遮阳。我非常兴奋，感觉自己快飞上天了一样高兴，因为我也能捕鱼了，好像这样就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当天的沟渠水刚刚好，不浅也不深，大概就只有脚臁（niam5）高，水流也不快，真是捕鱼的最好时机。我按照大人教授的技法开始把鲦踢放在水里，然后用鱼摝把鱼赶进鲦踢里，提起，果然有很多大小不一的鲫鱼在渔网里跳，用手把大个的抓起，放在鱼篮里，太小的放弃，再放下鲦踢。真的太适合我了，我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只是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疲累马上让我惊恐起来，我会死吗？我稍微休息一下，很快就恢复了精力。在确认我没事之后，我实在太高兴了，就把那段长长的水沟从头再抓一遍才回家。 春耕时节，抽水机把小溪里的水都抽到田野里去了，小溪露出了土岸，还有一片小小的窄窄的浅滩。我带着鲦踢，到浅滩附近捉鱼。但是还没有让我把鲦踢提起，很多大个的鲫鱼就飞快地逃出我的渔网。毕竟溪流的水位比较深，我提起的速度不够快，却意外地发现在水线附近的沙地里，埋伏着很多大脚虾，我随便把水一赶，大脚虾就自动爬上了岸边的沙地。我高兴极了，就把鲦踢放在一边，权当是一个固定的鱼栅，然后捉虾去了。我从溪流中间往岸边赶水，大脚虾就随波浪爬上沙地，水一退，它们就乖乖地呆在沙地上让我抓。不一会儿，我把浅滩都搜索了一遍，就抓到了半篮大脚虾的样子，回头去收起鲦踢，却觉得格外的沉，等到鲦踢出水，一条水蛇惊慌失措地在渔网里乱撞，我还没抓捕过这么大的水蛇，瞬时间也被吓得大惊失色，把鲦踢扔掉，跳到浅滩上，很久都不敢去收回我的家伙。 只有等到夏天刮台风下暴雨后，所有的水田都灌满了水，这时去水田里捕鱼就方便一些。水田里的水比较浅而且干净，鲫鱼群多更容易捕捉，我随便把鲦踢放在水里，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用脚把鱼赶进渔网就可以。况且没有什么人来竞争，我独自承包了一大片田野的水域，简直好极了。更加容易的是等待父亲驶完了牛，耕好了田，水田里的水被牛和耙弄得十分浑浊以致粘稠的时候，什么鱼都受不了，自动浮到水面，我只需要按图索骥地抓，看到一个抓一个，篮子很快就沉甸甸了，那个爽法真的很难形容。 有点接近暴发户的捕鱼方式是惊蛰前后，雷声大作的时候，鲫鱼们都开始找地方产卵。这个世界真的奇妙无比，整个漫长的冬季，沟渠里一点水都没有，鲫鱼们无影无踪，才那么几声春雷，沟渠里的水变得浑浊的时候，鲫鱼们就会成群结队地出现，我至今都没有弄懂鲫鱼们藏到哪儿去了的神秘问题。但是我知道鲫鱼们最喜欢的去处，就是有活水进入沟渠或者溪流的地方，最好能发出咕咕水声的地方，鲫鱼们也没有一跃而上的意思，要不按照它们的能力，这个是很简单的。它们都喜欢聚集在水流往下流的比较隐蔽的最好有水草的水沟缝隙里，不停地用嘴一张一合地翕动着，也不像是吃东西，更不像是呼吸。这时候，你悄悄地靠近，用鲦踢栅在出水口的外围，用脚把水赶一赶，迅速地提起鲦踢，运气好的话就能捕获一大群，十几个或者几十个都有。如果能找到两三个这个的水隙，沉甸甸的篮子早就告诉你可以回家了。 有一次我已经在中学读书了，那一年我还没有自行车，走路去下林上学的。虽然人是在走路，嘴巴也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同学在谈笑，但眼睛是不停地搜索附近的景物，所以这段路周边的物件，就是隔了几十年的时间，我都能放电影一样的重现在脑海里。就在那时，我发现在田野里靠近路旁一个老鼠洞之类的洞穴有水不断流出来，就在浅浅的水田里，三个鱼的脊背在不停地摆动，就是三尾鱼啊。我对同行的同学说“抓抓抓”，他还不知道要抓什么的时候，我已经跨出双脚，弯腰把鱼抓住了两个，一看才知道是两个大鲤鱼，它们不停地在我手里乱撞、蹦跳。一会儿，没有多少捕鱼经验的同学才把另一个鲤鱼抓住。但我们开始犯愁了，把鱼送回家呢，我们已经走完了将近一半的路，时间也不允许。带到学校去呢，也没有地方可以处理。我就硬着头皮，寄放在我的亲戚家里。靠近村庄的时候，才发现下林到处涨满了水，可能把附近的鱼塘都淹没了，才有鲤鱼逃出来吧。 用一张小小的鲦踢到榕江里捕鱼，简直的痴人说梦，但也并非没有机会，当榕江水退潮的时候，岸边的滩涂浅沟也是捕鱼的好去处。我们村有一条港，退潮的时候港嘴只剩下流沟有水，这是我们最常关顾的地方，水里有鱼虾。有一次我碰到一群尖头鱼，它们在港嘴的入口附近溯水流而行，我知道它们很精灵的，就跑到外围堵住它们的去路，从港嘴一直往里赶，每次化整为零地抓捕几个，一直追到空壳坟附近，要是平时我打死都不会靠近那个地方的，倒不是坟场里面有一些人骨阴森森的，而是坟场里有一窝毒蛇，一想到脚跟自然酸软。但那一次我是追鱼群沿水路靠近的，为了鱼我豁出去了一回，那一次我收获满满的。 在港嘴进入榕江的地方，经常有一些很大的鱼在那里活动。有一次，我为了抓住一条黄墙，跟它斗智斗勇了很久，险些还把鲦踢弄坏。凭借经验，我看到了一个很大的鱼花，知道这里有大货，就把鲦踢挡住出水口，徒手抓捕。但那尾鱼精得很，就像老鱼精一样机灵，好几次我都触摸到了鱼身，就是没有抓住它。而这里的水的非常粘稠的，水里有特别多的腐烂草碎，它们很快就把鱼网眼黏住，让渔网无比沉重，几乎无法提起，所以，大货进入鲦踢，也无法迅速提起，每次都让它跑了。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榕江暗了起来，我单独一个人在江边活动，也有点害怕，最后不得不放弃，留下终身的遗憾。 一直到读初中的时候，我才放弃满身污泥式的捕鱼活动。好像开始上初中，青少年的心里发生了飞跃的变化，人的自尊心开始觉醒，太肮脏的事情自然就停止去干了。但这些捕鱼活动，一直停留在我的梦里。 20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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