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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凌随笔:大弟

 亚凌的文字作坊 2020-11-19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朋友讲述时,我笑了,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大弟”吧,那个自己犯错他挨过的人。儿时我的二哥,就是。                           

大弟
       文‖张亚凌

 每每想起大弟,总让我负疚。

 大弟木讷少言,善良敦厚。我依仗大他三岁又伶牙俐齿,拨得他像小陀螺般围着我团团转。我偷牛他拔桩,我贪嘴他挨骂,我做坏事他背黑锅。
       快过年了,母亲让我跟大弟到河边洗茶具。那是一套父亲从西安买回来的茶具,只有过年那几天才取出来用,平日里被父亲当宝贝般收藏在柜子里。
       大弟跟我说了几句,惹得我很不高兴,就用小石头扔了过去,他嬉笑着一躲,没砸中他倒砸中了我的愤怒。我恨恨地一跺脚,不留神,一个茶杯从手里滑了出去,摔——破——了。
       回到家里,当母亲得知摔破了一个茶杯举起手要打我时,我眼一瞪:“大弟弄破的。你问,跟他有关系没?”大弟就跟在我的身后,没接话茬,也不解释,只是低下了头。母亲就认定是他弄破的,劈手就打了过去。

 大弟挨打从不躲闪。

 真傻,搁我身上,母亲刚有打的姿势,我撒腿就跑。常常是我在前面跑,母亲拎着扫帚在后面气急败坏地追,边追边骂,有时会从巷子里跑出来绕着池塘跑几圈。巷子里的人常常看西洋景般打趣我们母女。

 我曾问过大弟,挨打咋不跑啊。他的回答真滑稽:说叫大人生气了就不能躲,一躲大人更生气。而母亲因为这一点更生气,说你真是长了实心实肠子了,大人动起手来没轻没重,傻得都不知道躲闪。
       事后,我等着大弟质问我。没有。依旧像小跟班,与我如影相随。
        久而久之,我似乎也习惯了栽赃给他,并心安理得。
        我上初中了,食宿都在学校,只是学校要求住宿生得给学生灶交柴火,一学期三架子车,还得是树枝树根那样的硬柴火而不是玉米杆棉花杆之类的软柴火。一天正上晚自习,班主任老师说有人找我。我出去一看,一架子车硬柴火,后面露出半张脸,大弟的,满脸汗水。跟我一对视,欢喜就在那张小脸上荡漾开来,汗水让大弟的脸庞灿烂无比。
        大弟说他在山里捡了两天,就攒够了一车柴火,赶紧送过来。

 我把柴火交晚没?影响姐吃饭没?大弟一边擦着汗一边问我,满眼都是歉意。我拍了一下他说,你姐谁啊,你就是不交也不会影响我吃饭的。

 多年后,每每想起大弟这两句问话,我都眼角发涩。那时他才11岁,一个11岁的小男孩,独自拉着一车柴火,走了10多里路。至今,想起柴火后的那张脸庞,都是满满的感动与心疼。
        那天镇上有集会,母亲顺道给我带了些干粮。临走,她掏出一个鼓鼓的小塑料袋子递给我:“你大弟让我带给你的。还人小鬼大,偷偷地,见了就攒下,——猫给老鼠攒食哩。”
       里面装着晒干的南瓜籽。没有零食的年代,晒干的南瓜籽也是我们争抢的对象。

 每周从镇上的中学回来,大弟总在村口接我,好奇地问东问西。我能理解他,我们村子小,一个年级两三个孩子,没办法只能复式教学,一二三年级一个教室,四五年级一个教室。上四年级的大弟把五年级的课都听会了,实在无聊,就等着我回来看我的书。

 好不容易周末在家,农活也不长眼色,拥着挤着在眼前排溜溜。

 母亲一喊“婷儿,峰”,我就立马捂住耳朵摇着头,拒绝接受其它信号。她紧接着的话一定是“赶紧点,下地走”。大弟就会很同情地看着我说,姐,你在家学习,我去。

 不一会儿,屋外就会传来大弟给母亲解释的声音,自然也少不了母亲的抱怨声,“死女子,馋嘴懒身子”。此话一出,我就可以继续放心学习了。倘若大弟解释半天,母亲不接话茬,我就知道不妙。她会气汹汹地冲进来,轻则骂我几声,重则揪起我的耳朵,我就必须下地干活了。

 这时候的大弟,满脸抱歉,一路上没话找话,好像他才是罪魁祸首般。

 直到今天,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从小,大弟心胸何以那么宽广,处处迁就我护着我?有时我甚至猜想,兴许上辈子他是哥哥我是妹妹吧,他才那么迁就我纵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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