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科举小知识」进士履历

在明清进士题名资料中，有一种称作'进士履历'。

'履历'一词，最初应指人的践履经历。比如陶渊明《还旧居》'履历周故居，邻老罕复遗'，就是此义。引申为仕宦经历。如唐封演《封氏闻见记》卷五《壁记》：'朝廷百司诸厅皆有壁记，叙官秩创置及迁授始末。原其作意，盖欲著前政履历而发将来健羡焉。'这里的'迁授始末'即是后世官员履历的核心成分，故这种壁记其实就是后代官员履历的前身。

要求官员在授职前提供履历的做法，应该从宋代开始。《燕翼诒谋录》卷一载：'旧制：品官服绯紫，皆以品格。故选人久次多服绯紫，京朝迁转之速者反多服绿。太平兴国六年十一月冬至，郊祀赦文，令常参官衣绯绿二十年，于吏部投状，具履历以闻。始以实历，后以应格者少，改用莅事日为始，遂为定制。'《文献通考》卷三八《举官》载：太平兴国八年，诏：'自今应临轩所选官吏，并送中书门下，考其履历，审取进止。'可见在太平兴国年间，官员授职就已经被要求提供个人履历了。而《宋史》卷三七七《法原传》云：'法原，字立之，……为吏部尚书，以官秩次第履历总为一书，功过殿最，开卷了然，吏不能欺。'则应该是后世官员履历册的直接源头。

明清进士履历其实是官员履历册的另一种形式，因为大部分的进士都有仕宦经历，谓之'进士履历'，不过是因为这批人出身进士而已。《中国古籍总目》载明代现存进士履历17科，清代17科，其详如下：

1.嘉靖四十四年乙丑科进士履历便览（现藏国图）

2.隆庆五年辛未科进士履历便览（上图）

3.万历八年庚辰科进士履历便览（上图）

４.万历十四年丙戌科进士履历便览（天一阁）

５.万历十七年己丑科进士履历便览（天一阁）

６.万历二十年壬辰科进士履历便览（国图、台图）

７.万历二十三年乙未科进士履历便览（天一阁）

８.万历二十六年戊戌科进士履历便览（上图、天一阁）

９.万历二十九年辛丑科进士履历便览（上图、天一阁）

10.万历三十二年甲辰科进士履历便览（上图、天一阁）

11.万历三十五年丁未科进士履历便览（上图）

12.天启二年壬戌科进士履历（国图）

13.崇祯四年辛未进履历便览（天一阁）

14. 崇祯七年甲戌科进士履历便览（上图、天一阁）

15.崇祯十年丁丑科进士履历便览（上图、天一阁）

16.崇祯十三年庚辰科进士履历便览（上图、天一阁）

17.崇祯十六年癸未科进士三代履历（上图）【以上明代，以下清代】

18.顺治三年丙戌科进士履历便览（天一阁）

19.顺治四年丁亥科进士履历便览（天一阁）

20.顺治六年己丑科进士履历便览（国图、天一阁）

21.顺治九年壬辰科进士履历便览（国图、上海、天一阁）

22.顺治十二年乙未科进士履历便览（国图、上海、天一阁）

23.顺治十五年戊戌科进士履历便览（国图、天一阁）

24.顺治十六年己亥科进士履历便览（国图、天一阁）

25.顺治十八年辛丑科进士履历便览（国图、天一阁）

26.康熙三年甲辰科进士履历便览（天一阁）

27.康熙六年丁未科进士履历便览（天一阁）

28.康熙九年庚戌科进士履历便览（天一阁）

29.康熙十二年癸丑科进士履历便览（国图、天一阁）

30.康熙十五年丙辰科进士履历便览（国图、天一阁）

31.康熙十八年己未科进士履历便览（国图、天一阁）

32.康熙二十四年乙丑科进士履历便览（国图、天一阁）

33.康熙三十三年甲戌科进士履历便览（天一阁）

34.康熙四十二年癸未科三代进士便览（台图、国图）

另外，日本内阁文库藏有顺治、康熙履历31册，因未见到原书，具体科年不详。

进士履历一般由考官题名和进士题名两部分构成。考官题名列有主考和同考的现职、姓名、籍贯和中式科年，万历以后的履历中，在同考官下多数还列有本房录取的进士姓名，可与履历正文的进士题名相对照。

履历中的进士题名按直省分府列置。题名的内容包括姓名、字号（或字或号，履历中没有清晰标记）、三代信息、经房、生日、籍贯、乡试名次（或加科年）、会试和殿试名次、仕历，有卒年的还会加上卒年。如嘉靖四十四年履历中的申维岱：

申维岱

□埜。易二房。庚寅正月初七日生。慈侍。遵化卫籍，道州人。乡试十名，会试三百九十五名。三甲二百十三名。吏部观政。乙丑十二月授安阳知县。己巳四月升南兵部主事。庚午三月调兵部。壬申七月升员外。十月升郎中。乙亥二月升临洮知府。戊寅四月升陕西苑马寺少卿。庚辰二月升陕西副使。闰四月升苑马寺卿。五月丁忧。甲申八月复除山西行太仆寺卿。己丑四月升山西按察使。

曾祖宣，指挥佥事，赠明威将军。

祖大节，参将，赠镇国将军。

父元勋，指挥升提督，赠明威将军，进阶昭勇将军。

可以看到，这份履历的核心内容，除三代外，就是个人的仕历，这大概就是这类文献被称为'履历'的一个原因。

申维岱履历中会试名次之前以及三代信息的文字，与进士登科录的部分内容重叠，可以互校。登科录的籍贯只有'遵化卫官籍'，履历则作'遵化卫籍，道州人'，补充了原籍信息。履历中的'慈侍'（母亲尚在）指三代存殁状况，登科录记载相同，说明申维岱进士中式时母亲尚在。但履历中记载了庚辰五月'丁忧'，甲申八月复除官，庚辰为万历八年（1580年），甲申为万历十二年（1584年），在家时长四年零三个月，说明'丁忧'的是母亲（明代父母亲丧期27个月），可见'慈侍'并不是指履历编订的时候，而是照登科录过录以显示进士中式时家长的生存情况。

履历中的'遵化卫籍'或登科录中的'遵化卫官籍'，可以与其曾祖、祖、父三代的任职进行互证。很明显，申维岱出身于军籍家庭，原籍湖广道州，因上辈为军官，故入遵化县学并由之入试。

履历中的仕历也是很重要的资料。像申维岱，我们目前尚未在明人著作中找到他的传记，这份履历就成了一份简要的传记。

从申维岱的履历中也可以看出，进士履历的编订时间都是在进士入仕之后，编订的时间越迟，履历中的仕历信息就越详细。也因为如此，履历中的任职时间，也可以用来判断履历编订的大致时间。比如申维岱最后的仕历为'己丑四月升山西按察使'，己丑为万历十七年（1589年），说明履历编订的时间肯定在此之后。这也意味着，《嘉靖四十四年乙丑科进士履历便览》的成书时间在此之后，距离该科（1565年）考试已经过去了25年。

履历中的生年和登科录一样不可信。王士祯《池北偶谈》卷二《官年》曾经说到个这个问题：

三十年来，士大夫履历例减年岁，甚或减至十余年。即同人宴会，亦无以真年告人者，可谓薄俗。按洪容斋《四笔》，宋时有真年、官年之说，至形于制书。乃知此风由来远矣。独寇莱公不肯减年应举。又《司马郎传》伯达志不减年以求成，则汉魏间已有之。

王士祯这里并非专指进士履历，但进士履历中的减年现象也是普遍存在的。比如清代第一个状元傅以渐，顺治三年的进士履历是：

傅以渐

星岩。易四房。甲寅十月十三日生。聊城人。乙酉八名。会试九十五名。一甲一名及第。弘文院修撰。戊子，纂修。辛卯，升国史院侍讲。

曾祖谕，庠生。

祖天荣。

父思敬，寿官。

据《国朝耆献类徵初编》卷三傅以渐传，康熙四年（1665年）四月卒，年五十有七，则生年为1609年（万历三十七年己酉）。但履历中的生年则是甲寅（万历四十二年，1614），减了5年。

此外，进士履历的刊刻时间也会影响到内容。我们曾经校订过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和天一阁所藏的几种进士履历，发现各本互有差异。比如顺治九年进士祖泽阔，国家图书馆藏本履历作祖泽润：

祖泽润

冶渊。

诗五房。

乙卯年二月初五日生。【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3月4日】

正黄旗顺天籍，辽东宁远人。

辛卯二百七十六名。会试一百五十八名。二甲四十二名。授山西隰州知州。

曾祖达。

祖贤。

父天高。

但天一阁本作祖泽阔。检《民国奉天通志》卷一五五顺治八年举人题名：'祖泽阔，宁远汉军正黄旗人，壬辰进士。《八旗通志》作祖泽润，误。泽润，大受嗣子。今据祖氏族谱更正。'可见天一阁本的姓名是正确的。

由此可见，尽管古籍书目中的书名是一样的，但书籍的实际内容往往还有不同，这是我们利用进士履历时应该注意的。

2020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