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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作者：凌 雪 主编：非 鱼 我的父亲生于一九二七年，三岁那年奶奶因饥饿劳累撒手人寰，五岁那年又因家里唯一的一头骡子被日本鬼子抢了去，爷爷为讨要骡子被日本鬼子活活打死，好端端的四口之家，陡然间剩下年仅五岁的父亲和两岁的二叔两个孤儿。看着哭爹喊娘的幼小孩子，善良仁厚在家中排行老三的哑巴爷爷和奶奶把父亲和二叔收养在了膝下。 在那个食不果腹、民不聊生的岁月里，穷人的孩子更是知恩报恩早当家。长大点的父亲曾带哑巴爷爷去徐州给日本人装火龙船挣苦力钱，曾有相邻说：这爷俩一个小一个哑，这年月能不能回来还未可知。但倔强的父亲，有一个窝窝头也要掰开一多半先叫爷爷吃饱了自己再吃，熬到年关挣了些养家糊口的钱，爷俩才全龙全尾地回到家中。感恩孝顺的父亲还给爷爷画了张相，那也是爷爷仅有的一张相片。 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律，人也如此，终归有一天要老去的，三爷活到七十八岁驾鹤西去，也算是高寿喜丧。 可是对于感恩叔父养育之恩的父亲而言，未让有恩于自己的三叔活成百岁寿星，那可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于是下葬之时，父亲跳到墓坑里哭着叔喊着爹，咋着都不叫下棺木，一场哭天喊地的哭诉，让在场的人无不落泪。好不容易劝住了父亲让爷爷入土为安，可是父亲怎么也不脱孝服，愣是穿着孝服回到家中，看着三爷睡的床空了，又情不自禁哭着直往墙上撞头。最后还是表大娘说："表弟呀，如果能把你叔哭活，咱大家都坐着哭好不好，你这样子你叔泉下有知他走得心安吗？这么孝顺的人咋就想不明白呢？"在大娘的苦苦劝说下，父亲才止住了哭声。 每次听大娘讲起这段我就泪流不止，讲一次哭一次。 哑巴爷爷走了之后，父亲把感恩之心全用在奶奶身上，怕奶奶独在他乡心难安；怕几岁就远离爹娘成为童养媳，又嫁给一生不能听丈夫说句温柔话的奶奶想爹想娘想家人；怕奶奶虽也生养一子——我的四叔，但因身体不好膝下无儿女没有隔辈人心里郁闷。所以，父亲一直希望有娘家人能陪在奶奶身边，于是，父亲根据奶奶模糊的记忆，拎着干粮不顾路途遥远一路打听步行来到滑县，见到奶奶的弟弟——我的老舅，认了亲戚。然后说出想叫老舅家的一个孩子到姑姑身边生活的想法，老舅被父亲的亲情大义所感动，就叫十二岁的三女儿随父亲来到亲姑姑身边生活了。当四婶又把娘家侄女领来做养女时，父亲看着奶奶身边不离左右的两个贴心小棉袄，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终于了却了一桩心愿。 五岁失去爹娘的父亲，再加上自己的叔叔又是哑巴，所以，在历经磨难的生活中，尝尽了世态炎凉，人间冷暖。深知没有文化的苦，在清早是汤，中午是糠，晚上清汤照月亮的岁月里，父亲背着打着补丁的铺盖卷去投靠逃荒落脚到陕西的表哥表嫂，在砖窑打苦工供养四叔和爹死娘改嫁的三叔，念到高小毕了业。在他打苦工期间，大娘时不时的会到黄土高坡上刨些土豆蒸熟了，然后走十几里山路给父亲送到窑上。看着父亲大口大口吃着土豆的馋相，大娘早已泪眼婆娑，不能自已。 每每听大娘讲述父亲以往的故事，我的心里就特不是滋味，想哭的同时也特别感恩大伯大娘对父亲的照顾，因有他们的帮助，父亲度过最艰难的日子，总算是把家撑了起来。 幼年，我家住村东头离公路很近，那时候叫马路。不断有封丘延津的人赶着毛驴车路过我家往方庄煤矿拉煤，有时候天还没有亮就有人过了马路敲我家房门要水喝，或者太冷了想取暖，父亲都会开门迎进好生招待，叫母亲给他们冲碗鸡蛋水用来取暖逼寒。记忆中，这类情况有多少次我都记不得了；迎进送出说再见，生怕一时招待不周屈了家人的脸寒了路人的心。 七十年代左右的农村，走街串巷听书唱戏的就是最好的文化享受。父亲爱听，所以散场走的老是最后一个，这时候他们没地方住，就会叫父亲帮忙寻找住宿的地方，以便明早起来还可以在我村挣个小钱讨口饭吃。父亲二话不说就领到家中，那叫一个热心啊如同遇见了好久不见的自家兄弟姐妹。 父亲常常告诉我们，有饭送给饥人，有话送给知人，闺女呀，别人吃了是传名，自己吃了是填坑，这是做人的基本之道啊。 迎大嫂进门那年我十一岁，父亲就告诉我："以后有嫂子了，要懂得尊哥哥敬嫂嫂的道理，有事呢哪怕不给哥哥说，也要先给嫂子商量，敬别人也是敬自己。你就从敬嫂嫂做起吧。"听父亲的话，大事小事我从没有给哥哥说过，都是直接给嫂子商量，姑嫂关系处得特别好，深得同龄人羡慕。 父亲常教育我们兄妹：不管去哪里，自行车要停放在倚墙靠边的地方，不要影响别人走路也省得别人碰翻起纠纷；如果饿了在外边买饭吃，遇到碗里飞有东西，不要声张，把服务员叫来，能换呢就吃一碗，实在不行结了帐走人，不要大声嚷嚷，要懂得小本生意不容易的道理。 父亲不识字，却比谁都懂得做人做事的大道理，他教会我们兄妹很多为人处事之道。父亲这种身教重于言教的做法，对我们兄妹和家族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我想：这就是没有文化的父亲没有用文字记载的家风家教吧。 感恩父亲，永驻心中。 2020年10月19日于银河城  插图/网络 凌雪（笔名），退休煤矿工人，喜欢码文堆字，知天命时开始创作，虽说已晚，但愿尝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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