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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生活优雅地过 雪崎 一场突如其来的病使我生命的这个春天异常寒冷，病痛折磨得我形容枯槁，药物更剧烈地摧残着我，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几天吃不下一口饭，那宽大的病号服，无精打采地包裹着日渐消瘦的身躯，主治医生都怕来看我，对我很无奈，我不敢面对镜子，怕镜中那日渐憔悴的容颜会忆起往昔的娇艳，泪水浸泡着夜晚清冷的月光，期盼午后的那一缕阳光唤醒我沉睡的梦，给伤痛的心一丝温暖的慰籍。 结束了一个月的治疗，回到家已是初夏，把自己搁在家中，不出门怕遇到认识的人，更怕朋友来看我，怕他们的泪水打湿我的伤痛，我就像一只受伤的猫孤独地蜷缩在一个角落里，舔着自己的伤。孤寂的日子颓然地细数着我剩余的时光。 那个下午八岁的女儿给我煮了绿豆粥，我于是来到厨房端起碗就喝，女儿一边帮我拿汤匙一边嗔怪道：“妈妈，你就不能优雅点。”我端着碗怔怔地看着女儿，她把自己的那一碗绿豆粥和汤匙放在托盘上，然后端到餐桌旁坐下来，撩拨一下垂下来的长发，开始一勺一勺地吃着那白瓷碗中的粥，她碗中的粥同我碗中没有任何区别，可她却像是在吃什么珍馐那么有滋有味，我静静地看着女儿，原来一碗绿豆粥也能吃得这么优雅，我来到餐桌旁坐在女儿对面，开始像女儿一样吃我碗中的粥，那一碗粥似乎真的有了不一样的滋味。 放下碗我来到镜前，这应该是病后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照镜子，我已经不认识镜中的自己了，脸色苍白、憔悴、颓废，稀疏的披肩卷发肆意地凌乱着，我就像秋末的那一片树叶，满眼萧索，肃杀，从头到脚我只看到四个字“失魂落魄”，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干练利落的我去哪儿？泪水轻轻地滑落，就这样对着镜子任泪水滚落。 站在镜前，隔着泪光，我竟看到一个利利落落的老太太，那是流沙写过的《藏起你的落魄相》中的曾祖母。他的祖上曾是大户人家，生意通达，后来家道中落，到了父亲，只余一间房、几个人。但是他的曾祖母，衣裳却总是清清爽爽的，头发总是梳得齐齐的，神态总是静静的，说话的时候总是慢条斯理的，不急也不躁。从不与无理取闹的晚辈争论，那时全家人一日三餐都成问题，曾祖母的日子过得非常苦。可她却不像村里其它老人那样悲喜之色全部写在脸上，甚至因艰难而哭泣。曾祖母总是精精干干，从来没有看到她哭过，她从来不会向别人兜售苦难。其实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必以一副落魄脸示人，何不还以清新、明朗的形象，反倒更让人信任，更能得到成长的机会。 我还没有走到生命的尽头，哪怕走到最后病摧毁的也只能是身体而不是精神，我还有机会，我也应该收起我的落魄相，于是对着镜子，拭去眼角的泪，洗了脸，梳了头，换上整洁的衣装，走出家门，来到理发店，剪去那稀疏的长发，我要以全新的面貌应对未来的风风雨雨。 再次去住院，我找出那件花衬衣，配上一件小西装，精精神神，清新明朗地来到医院，与我的主治医生走了对面，他竟没有认出我，报上姓名，他站定看着我讶异地笑了，说：“我真没认出你，真的不一样了，你看这样不是精神多了。”他的记忆中，我大约还是那一身落魄的样子，我惭愧地低下了头，他的笑容竟让我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感谢流沙，感谢我八岁的女儿，让我懂得艰难的生活也可以优雅地活过。一个人，不该向别人兜售自己的苦难，相反，要尽可能地为别人批发阳光和笑脸。 注：此文发表于《山东青年》2015年第6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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