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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一个代课女教师的那段往事

 愚伯的自留地 2020-11-23

文:明月西园

图:来自网络

戚欣是学校请来的代课的老师,我和她同办公室工作。

那会,她二十八岁,我三十岁。

戚欣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脑后梳一个大辫子,末端扎一根红头绳。她走起路来,长辫子左甩右甩。红头绳荡来荡去,像只蝴蝶。

戚欣常直呼我的名字。多数时候我叫她“小欣”。

学校承办教育局全县教研活动时,戚欣非常卖力,她的课受到局领导的好评。一是学校为她庆贺,二是大家都忙了好多天了。一块吃饭,放松放松。席间校领导让戚欣讲两句,说说上课的心得。

戚欣说:“没啥心得,我给大家唱首歌吧。”她拿起话筒就唱了起来。歌声优美的让我们都很惊讶。一曲之后,全场掌声雷动。

戚欣给我的感觉是,看起来很文静。在办公室里,她不是看书,就是批改学生作业。她很少和老师们一块说闲话。可是,她和我唠起话来,总是喋喋不休,说到高兴的时候,她还手舞足蹈。

一天,戚欣大声喊着我的名字,向我跑过来。她开口就责怪道:“你呀,真不小心。把钥匙落办公桌上了。忘拿钥匙,看你到家怎么开门。”她把钥匙放到我手里,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我冲着她身后喊:“小欣,谢谢你。”

“不用!”她挥挥手,头也没回。

星期一的早上,戚欣到校后,扯着我的胳膊说:“我闺蜜病了,我得去医院。你帮我看看班吧。”

我想告诉她我有课。没等我张口说出来,她就急匆匆地跑下楼去了。

第二天,戚欣到校后,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她递给我说:“谢谢你帮我看学生。”

其实,那天我的课调不开,我就把她的事向学校领导反映了,是主任帮她看的班。

戚欣知道了,很生气地跑来声讨我:“你怎么这样呢,说好的帮我看班,咋能让主任替我上课?”

秋初,天气微凉。戚欣穿一个方格的毛呢西装。辫子垂到腰下,走起路来,腰一扭一扭的。学校的一些女老师,私下很羡慕地说:看看人家,那身段,模特。

戚欣有好多天没到学校里来了。同办公室的老师都觉得有点怪。

原来,戚欣在家被她男的打了。脸被打肿了。她到学校来上班时,眼和脸都还青紫着。

大家都非常怜惜戚欣。几个女老师,一直坐在她身边安慰她。

戚欣的丈夫在外边有女人,他们之间的矛盾逐渐升级,戚欣常被打得遍体鳞伤。

戚欣实在不愿意让学生和老师们看她伤痛的样子,就向领导辞职了。

戚欣离开学校后不久,我给她写过一封信。信里内容很简单,我告诉她,我很想念她,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很想念她。希望她有时间能回校来看看。这封信寄出后,就像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回音。

我去县局交材料时,路过县民政局,远远地看见戚欣从里面出来。她一只手捂着脸呜呜地哭着,一只手牵着自行车一拐一摇地走。

我去医院时,撞见戚欣的闺蜜。戚欣正躺在病房里打点滴。戚欣看闺蜜和我来了,忙起身坐起来。

我问戚欣:“你怎么了?”

戚欣冲我笑笑说:“没事,感冒了。”

这时医生走过来,让戚欣的家人签字。我这才知道:戚欣病了,需要做手术。

我突然想起她那天哭着从民政局出来的事。我猜想她是不是离婚了?如果是,那谁来照顾她。

当天晚上,我买了些水果再次来到医院。戚欣很虚弱,她看见时,勉强笑了笑。她指指病床前的板凳,示意我坐下来。

戚欣做手术的事,她没给她的亲人们说。做手术那天,她闺蜜替她签的字。

戚欣在病房住了没几天,她就出院了。回家后她自己做饭,还要打理家里的事情。

戚欣身体好了之后,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她侄子转学。打那以后,我们之间的联络也逐渐多了起来。

一天,戚欣又一次给我打电话。我们相约来到大丰桥。她很显得很疲惫,眼睛里满是忧郁。

戚欣好像有好多话要给我说。开始我们站在桥头聊了一会,后来,我们沿着大丰河的堤岸前行,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当我们来到一块杨树林时,已是傍晚了。

月亮把柔和的光投进林子里来,树上的鸟儿,有时发出叽叽的呢喃声。芦苇在夜风中轻轻地摇着。月亮在水面上滚动着,银光闪闪。

我们并排坐在一棵大白杨树下,戚欣突然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能听得见她轻缓的呼吸,也能感觉得到她微微颤动的身子。

临走时,戚欣很羞涩地抓住我的手,她说:“和你在一块说说话,我觉得挺开心的。我们就做个好朋友吧。”

此后,我和戚欣经常相互约见。

桃花盛开的时节,花朵满满地缀在枝头。我和戚欣一块在桃花林中玩。戚欣站在花枝下,我给她拍照,她单纯的像个孩子。

松江湖广场上,戚欣扬起丝巾,转动着身子,像活泼的维吾尔族女孩。

在银杏长廊,戚欣一片又一片地捡起地上的叶子。看她专注的神情,那么娴淑,那么懂得生活,又是那么让人怜惜。

在旭阳河边,戚欣把外衣脱下来,叫我拿着。她走到河岸边,剥下苇叶,她说回家包粽子吃。第二天,戚欣把包好的粽子拿来让我品尝。

戚欣看到我耳边的色斑,她说:“不要熬夜,熬夜肝脏受损伤,脸上会起色斑。”

“你要学点按摩。”她说着,双手托着我的脸颊,上下不停地搓,边搓边说:“这样能活络面部血液,每天按摩按摩,慢慢地脸上的斑就消失了。”

戚欣又叮嘱我说:“你按摩时要用点清洁油,清洁油滑润,不会搓伤面部皮肤。”

后来,戚欣感到身体不适,我陪她一起到医院去检查,医生说肺部有阴影,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戚欣吓坏了,我也特别担心她。

戚欣要到江城市专科医院去复查身体。戚欣心思很重。在汽车上她把头靠在我肩上,眯着眼睛,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检查结果出来了,所有的担心都解除了。戚欣很激动,她扯着我的胳膊显得特别开心。

那天,从医院出来,我们到江城明湖公园去游玩。

戚欣心生奇想,她说:“你背背我吧。”她不由分说,趴到我的背上。我背起她,我说:“我好幸福,我是猪八戒背嫦娥。”她被逗乐了,不停地用手拍打我的背。

我生日的那天中午,戚欣非要单独给我过。我们一起来到旭阳河边的一个小面馆。戚欣点了二个菜,还特地让厨师给我下了一碗面。

饭后,我们一起在河边走了一会。

柳枝被河风吹起,像散乱的头发。水鸟在河面上跳着游着,溅起一圈又一圈的银花。毛茸茸的芦苇缨,尤显得躁动,一会扑向这边,一会又摆向那边。

河岸上三三两两的人,有的匆匆地走,也有的走走停停,指指点点。

我和戚欣的事,渐渐引起朋友们的注意。私下里他们常添油加醋地谈论。

纸里包不住火,这事传到了我老婆的耳朵里。于是,平静的家庭开始出现不和谐。

戚欣听说我在家里有矛盾了。那天,她突然抱住我说:“我自己过得不幸福,我不能连累你。如果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那我们就不联系了。”

戚欣说着,眼睛湿润了。

不久,我调动了工作,戚欣也离开了这个城市。从此,我和戚欣再也没有联系过。

几十年来,我常想起和戚欣在一块的那些时光。有时心里很温暖,有时也很伤感。

人生只有前行,没有重来。缘是一条情谊河,有缘相遇了,彼此碰撞的浪花,会像诗一样韵味浓郁。可是,昙花一现的美好,总会让人咏叹不止。

戚欣就像是开在我心里的一株玫瑰,保留着很美,触碰到,也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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