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蝴蝶寻不到去年的花

张海英

光阴深处，我们站在某一节点上回望，像秋风怀念夏天的叶，像年迈遇见稚嫩的成长。有欢喜，有落寞，不管怎样，那些旧时光都值得我们驻足、回味。像老友重逢，来不及失落，满心满眼的都是不舍。

我像往常一样散步。深秋的风不苟言笑，凛冽而清冷，树木花草的水分，仿佛一夜间被抽干散尽，失去了往日的风采。那些婷婷的身影，只能在记忆里延伸一些时日，最终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颓然消散。

去年早些时候，我看到一株紫粉色的菊花，开在路边，素雅而灿烂。草木一生，积蓄所有的力量，尽情在那几日里欢欣绽放。于己，那是最美的风姿，尽可以妙曼陶醉，若是入了人们的眼中心底，那美便是赏心悦目了。

远处有一只翅膀长着斑点的蝴蝶，在各色花朵间流连，可能是累了，抑或是喜欢，栖息在眼前这株菊上，便不动了。我亦站着不动，看蝶的翅翼翕动，分分合合间流淌着光阴的芬芳。那芬芳看似短暂，我想，在蝶的一生里，可也算得上一段悠长的时光了吧。

沿着散步的路走一圈，回来的时候，又看到那株菊。斑点蝶儿还在，正绕着菊花飞舞，偶尔离开一会，很快又飞回来。我想，它和我一样，是倾心那株菊花，痴痴缠缠地围绕，不肯离开。

转眼又一年，我的散步路线依旧，只是不见了去年的那株菊。许是主人挖走了，没有重新移植回来，抑或是它没熬过寒冬，从此告别这个世界。偶尔，我会看见一只斑点蝶儿，在花间飞舞，不知道它是否还是去年那一只。

人如花一样，这一生便是一世，历尽了所有欢乐和痛苦，见了该见的人，做了力所能及的事，衰老来临，即便怎样不舍，都要离开了。

看过了今年的蝴蝶和花，那份缠绕和恬然还留在心底，会在某个夜晚，暗香滋生。那蝴蝶和花的际遇，像是可以倾心交谈的人，在无数个叠加的瞬间，不吐不快。不说懂与不懂，即使不能感同身受，那份陪伴依然可以温暖冗长的暗夜。

一生里，能拥有这样的时刻已经足够，留住岁月馨香，在心底开出隽永的花。在漫漫无依的长夜，在长风流淌的冬季，一想起这个人，心底便是温暖知足的。不想来年，那花香在与不在，人生无常，瞬间便是永恒。

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小时候为了心仪的玩具，哭闹着想要得到，等得到了，却不像最初那样喜欢了。那些一直没能得到的东西，长大了买来送给自己，到手时却恍然觉得非常可笑。时过境迁，那份心情已然改变了。

这长长的一生里，每个时段都有着不同的喜好和愿望，做着不同的事情。愿望和喜好是发自内心的，那些不得不做的事情就不一样了。时常想，那些回不去的旧时光，漠然地离开了，尽管万般不舍，还是要回到现实中，相守当下。人生总是这样，在无奈中前行，在回忆中欢喜，现实与梦境交织着，人生便鲜活起来。

就让那些曾经的梦想和留恋留在心底吧，带着些许遗憾上路，感受残缺的美，也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体验。今年的蝴蝶寻不到去年的花，让那些花和蝴蝶摇曳在旧时光里，我会在某个长夜，逆流而上，梦里与它们再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