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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夜幕落下。天也下起了点点小雨，这时节，晚风开始阴冷地吹。我不禁裹紧了外套。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男人骑电动车，后面带着女儿和妻子，他顶着风雨，女儿缩在他身后，妻子用外套裹着女儿。一家人在冷风细雨中前行。女儿不停地在和男人说着什么，他妻子偶尔搭一句话。男人神情倦怠，背有点驼，但却直直地在车上立起身子，女儿温暖地缩在他身后。 我瞬间想起了我的父亲。 依稀记得，父亲仿佛永远不知疲倦，我们一家三口挤在那么一间租来的小房子里。父亲在工厂里干着活，有时也会去很远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但每次总是有好吃的带回来，一只猪尾巴，或是猪蹄什么的。 有时一连好多天不见父亲，我也不曾问起，但总是有盼望。一次他半夜才回来，带回来一只鸡腿，忍不住在床上抱着我，用他坚硬的胡茬子扎我，直到我朦胧里醒来，还没等我清醒，他就问我，想不想爸？我揉了揉眼睛，鼻子一酸，带着哭腔说，想。然后我就坐在床上，啃着鸡腿，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白花花地浸满夜空。 在放假的时候我们都会回老家。父亲骑着自行车，前面坐着我，后面坐着妈妈，从洛阳城的最北端一直骑到最南端。他总是不知疲倦地蹬着车。冬天太冷，他让我和妈妈坐公交车，他一路跟着公交车骑回去。我隔着公交车的窗户看着他飞快地骑车追上公交，向我挥着手气喘吁吁地笑。 后来他脾气越来越坏，生活的琐事，往往触动他的怒气。我在他责怨的目光中成长。他常常在晚上烟雾缭绕，我也经常在隔板的另一边清清楚楚地听到他的长吁短叹。自从搬回老家他就常常如此，他的事业遭受了毁灭性打击，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时的我叛逆，根本不顾一切家里的事，上学也只是玩，功课一塌糊涂，家里也每况愈下。一次，我想要个自行车，我猜想他一定会大发雷霆，可是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默默地抽了一会儿烟说，好，但要过几天。 那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他在摆弄一个残破不堪的自行车架子，边上还着放了两个轮子，他用油乎乎的棉纱不停地擦拭，后来把每根轮条一圈一圈地紧固，装上车胎，打气，再把车轮安在架子上，装上链条，最后把车轮转一转，车轮发出均匀的哒哒声，然后他举起车，轮子朝下放在地上，拍了拍车座，对我笑了笑，示意我去骑一圈。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纯熟的手法，一直以来我从不关心他的事，从来不知道他有如此手艺。 我骑着被棉纱擦的乌黑油亮的车，风驰电掣地在街上来来回回。 多年后的我，终于上了大学，家里为我上学不但倾尽所有，还借了很多外债，这些事我都不知道，直到有一次放假回家，要债的晚上堵门，父亲没有钱还人家，人家骂得很难听，我顿时火冒三丈，要冲出去跟他干上一架。父亲拉住我，冲我摇了摇头，眼神里尽是哀求。那骂声四邻八街都听的清清楚楚，父亲只是在那里默默地抽他的烟。我心里五内俱焚，窝了足足几个小时的火。 毕业以后，我一直想要从事写作，拿着稚嫩不堪的散文和诗歌四处碰壁，凭着满腔热血，飘摇在异乡。那时候通讯还很不发达，家中也没有电话，但每个月总会写一封信寄回家去，以显示我的存在。租一间只能放一张床和一张随时都会散架的桌子的最便宜的出租屋，白天奔波于各个人才市场，各个杂志报社，晚上常常凌晨还在写着我的散文和不知名的诗。穷困潦倒的我，只好匆匆在网吧做网管聊以糊口。我竟然忘记了时间，两个月没有写一封信。有次上夜班，我扔下笔匆匆赶到网吧，交班时听同事说，一个中年人来找过我，下午等了两个多小时就走了。我猜到是他，我眼里含着泪在寒风刺骨的午夜里，敲着一家又一家的小旅馆。昏黄的路灯下，遍寻不到父亲，我坐在马路边的道牙子上呜呜地哭泣。 我返回网吧时，他已经来过了，并留下纸条，怕住旅馆会花钱，他连夜返回了。最起码知道了我的动向，他也安了心。 直到结婚，我才返回家乡。父亲给我操办的婚礼，看着他在婚礼上老泪纵横，我虽颇有感慨，却并不以为然。我组建了家庭并有了女儿，但这并没有阻挡我闯荡的脚步。每次离开家，父亲总是无奈地默默目送我远去。 从西到东，又从南到北。多年漂泊不定的生活，仿佛水中年年生长的浮萍。我常常在夜里走夜路回被称为家的出租屋，踏着软绵绵的步伐，穿梭在一串串的街灯下。 看着那男人骑电动车带着女儿和妻子消失在夜色中。我驻足于灯下，仰望黑漆漆的天空，想起儿时窗外那皎洁的月光，霎时间，泪眼婆娑。 推开那扇魂牵梦绕的门，叫了一声，爸。他扭过头来看到我，严峻的眼神中竟闪着泪光。女儿向我蹒跚走来，我扔下包，一把抱住她，用胡子茬去扎她稚嫩的脸。 特别声明： 文中内容为王朝霞试卷研究院 郭锡纯老师原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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