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张玉芳║胡一刀（小小说）

梅州文学网 2020-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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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一刀原名胡篆，是本地颇有名气的根雕艺术家。慕名前来求教的根雕爱好者不计其数。胡一刀不仅“手精”，更兼“眼毒”。但凡他瞧一眼，必能找出艺术品的败笔。也是绝了，每回经他指点过的作品，必会令人惊叹。久而久之，胡篆被众人唤作“胡一刀。”

　　胡一刀有个怪脾气，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倘若哪个作者不同意他的看法，胡一刀绝不说第二句话，脸一沉，手一抬，再不识趣的人也知道胡一刀心头不痛快了。但众人不得不佩服胡一刀的厉害，所以大抵都没有底气与他争执。几乎来求教的人得了指点，便会领了圣旨般回去认真修改，以期让作品大放异彩。

　　某一日，胡一刀应众多“雕粉”邀请，到本地五星级酒店小酌。约定下午六点的酒局，胡一刀硬是挨到了六点三十多分才到。众人不敢有丝毫抱怨，只为胡一刀能够前来，便觉万分欢喜。于是乎，胡一刀屁股还未坐定，诸如“蓬荜生辉”、“荣幸之至”之类的字眼便如春雨般淅淅沥沥起来。众人恨没能肚里藏本成语词典，好表达深藏于心的仰慕。

　　胡一刀就着这些话语，一连喝了十来杯酒。酒拌着话，更显甘醇；话和着酒，更觉得熨贴。杯光酒影中，胡一刀竟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杯，只感觉头晕沉沉的，舌头也麻木起来。他起身向众人说明，要寻那卫生间去。

　　出了厢房，他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幸好来了个服务员，给他指引了方向。一阵放松后，胡一刀浑身舒坦。他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一到厢房门口，便抬手咚咚咚地敲起来，怪了，没人开。胡一刀只得用力一推，里面却不见一人——走错地儿了！

　　正想离开，胡一刀忽然看到房子正中有一尊根雕。奇怪，这根雕似乎在哪里见过，他觉得非常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他凑上前，不由暗暗赞叹这作者确有两下子。但转念一想，他胡一刀是何许人物？在他眼里的都是半成品，怎会有完美无缺的艺术品？不对，这个作品必有缺憾。胡一刀弓着身子，前、后、左、右……每个角度，每个细节，细细观摩，仍然一无所获。胡一刀有些恼火，想必是因为自己喝了太多的酒，看得不真切。于是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晃了晃脑袋，再用心把整个作品鉴定一遍，终于找着一处苍蝇大小的瑕疵。这怎么行呢？每个艺术家都必须精益求精！

　　胡一刀不禁大声嚷嚷：“服务员！服务员！”一个服务员急匆匆跑来。胡一刀指着根雕说：“这是……是……谁的作品？把作者……叫过来！”服务员本想把胡一刀拉出房间，但见他态度强硬，一时不敢强行，只得叫来经理。经理来了，胡一刀指着那尊根雕说：“这个……有个地儿不……妥！”经理一时吃不准胡一刀啥来头，站着没动，谦恭地说：“哪不妥？”胡一刀手一甩，傲慢地说：“跟你说……你也不懂！叫……作者来！”这时，众多“雕粉”闻声赶来，又一次对胡一刀唱起了赞歌，这当然包括他刚才鉴定出的瑕疵。胡一刀高昂着头，半眯着眼，双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黑帮老大”、“武林掌门”的派头。总经理不敢小觑，赶紧打电话给老总。

　　老总一听胡一刀的名号，立马赶来了。胡一刀开门见山，直指缺憾处。没想到，老总听完胡一刀的话，吞吞吐吐地说：“胡先生……这根雕……是我开业之初……您送我的啊……这底座还有您的名字呢！”

　　胡一刀惊诧万分，他凑到根雕底座一瞧，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大名，一时竟整张脸都涨红了。老总殷勤地扶起胡一刀：“胡先生，您醉了吧？来我扶您……”那些“雕粉”也纷纷抚头的抚头、打噎的打噎、闭眼的闭眼……全一副醉晕晕的模样。胡一刀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匆匆举步迈向门外，不小心被门口的地毯绊了下，差点摔了个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