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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晨晨║靠近自己,靠近未来(散文)

 梅州文学网 2020-11-25

1

  

  和大多数人一样,从少年时代开始,我也多次遇到被人们称为“机会”的事物。应该说,大多数“机会”,都与我失之交臂。我对朋友说的,那些时候,我一只脚仿佛已经跨上了台阶,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总会出其不意地发生逆转。所以至今,我都没有能够乘着机会的云梯,登到高一点的地方。想到那些因为机会身在远处的朋友或者熟人,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为什么。

  

  这些年里,我常常对自己的生活失望,有时候,是透彻心肺的失望,以至在绝望中找不到自处的依据。这绝望与对自己的责备搀杂在一起,尤其是我想做一点在别人易如反掌的事情,而我却周转窘迫地陷入困境的时候,我会深为怀念那些从我眼前溜走的机会。问自己,为什么那些机会就不能成全我。我一再地问,甚至因此学习反省自察,和人家比较。

  

  我发现,那些机会,至少有一半是被我有意识地放弃了的。放弃那些机会,不是因为我比别人更自信,相信自己除此之外会有更好的境遇。而是恰恰相反,是由于我对自己没有信心。那些光临我的机会,我只要伸手想抓住它,就会发现沿着那些机会的逻辑,我会陷入一种早已预设好的定局里,一旦我身陷其中,再要想脱身,就要付出我交付不起的代价。那些机会,都是通向我心灵深处的趋向越来越远的道路上的。对于变化自己,更张走向那些道路,我感到恐惧。这样想着的时候,面对在有些关心我的朋友眼里显得可怜的处境,我多少有一点释然。

  

  我也一再问自己,那些我常常在浮光掠影的生活中感受不到,阻止我接受那些看起来有着光明前景的的机会的东西,是什么呢?

  

  我至今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我过去的生活中曾经感受到过它。

  

  最初隐隐感受到它,是我还在少年的时候。从一个从来没有教过我课的老师那里。我跟我的老师的交往,仅仅是我在路上碰到她的时候恭敬地喊一声:“老师!”她也认真地回答我:“上学了。”或者:“回家去了。”在那个我整日被一种看不见的焦虑包围着的学校里,唯有想到老师和与她接近的几个老师,我有一点塌实的感觉。老师因为当时学校的制度,接触到一点我学业上仅有的优点,她把我看作是那种她值得关注的学生。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多年以后,想到老师,我才试探地想,也许是我当时的焦虑,令老师感觉到亲切。我无法验证这一点。我当时因为自感自己的一身劣习自惭形秽,不敢走得离老师太近。只知道老师后来离开了那个学校。多年以后,碰到以前学校的同学,过惯了让内心也浮在表面的生活的我,竟然没有想起来询问老师后来的情况。

  

  在我跟母亲少有的血脉相通的时刻,我能感受到母亲对我的信任。这种感觉也同样使我踏实。只是母亲没有能够等到我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问她为什么大多数时候我们都难以接纳彼此。更多地感受到它,是在我面临那些机会的时候。只要我一旦靠近那些机会,我就能感受到对自身无法和解的敌意,使我不敢走得太远。这时候,它是一种反证,证明我所面临的并不是一种能向自己开放的可能。

  

  还有一半的机会,降临的时候我总是不知道它为何物,要到事过境迁之后,我才能想到,它可能通向我感受过的东西。在事中,我无法明白这一点,只能任由那些机会也从我眼前溜走。因为在生活中,我总是因为各种事由懈怠或身不由己地放任自己,让自己浮在最浅表的地方,使我难见真的人,难做真的事。

  

  发现我所遇到的机会总是跟我感受到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甚至可以说,那些机会对我是否是一个机会,取决于那种东西是否存在。我感觉那种我说不清楚的事物跟我的关系更为真实,它更象是我的命脉。

  

2

  

  我无法躲避摆在我眼前的一切。有时候我觉得我离这些非常遥远,没有一点真切的感觉。却正是这一切,缓慢地教我感受到日子下面遮蔽着的东西。那些东西,使我感受到自身的存在。并且夸张地觉得这存在的情势危如累卵,每一天都象是给已经高高的累积物上再放上去一点。这种感觉尖锐、清晰,不同于那些说不清楚的事物,它太清楚了,我只敢假装意识不到。而别人一眼就看穿了它。既看穿了那种情势,也看穿了我的假装意识不到。我就是在这种眼光中开始关注自己的处境的。

  

  也象面临这种情形的大多数人一样,我开始设想改变情势的可能。最终,我还是面对我早就面对着的一切。“而心境已然沧海桑田”,我对自己说。

  

  在封闭到最大限度的时候,因为上学我结识了一些人。跟他们的交往,使我发生了变化。内心里紧缩着的地方开始打开。我发现我看待自己的方式发生了变化。有一些感觉苏醒了。我想这大概就是通过他人确立自己,在容纳他人的过程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吧。尽管这种变化,在我非常缓慢,而且最初几乎是无意识的。再到后来,我面对着的生活里也有一些人,使我感受到这种内心被打开的感觉。我看到了不计身份的真诚。在我生活过的许多年里,我生活过的地方里,这样的真诚是绝少碰到的。这时候,我总是担心自己说出来的话会辜负了这诚意。虽然不善于说出点什么,内心一直保留有最初的感动。重要的不是我说了什么,重要的是我所做的能不能也象他们一样,打开了可能打开的心的设防。能不能也使与我相关的人们眼前的事物,变得有一丝暖意。尽管这么想的时候,我的信心同时正在经受着考验。

  

3

  

  过去的2017年,千万人在各种原因中离开了这个越来越热闹的世界。对于亡灵来说,一切有意思的事情,这些以不同的方式和他们发生关系的事物,如今他们都看不到了;同时这一切与他们的关系比之他们生前是更加密切了。我想为每一个逝者默哀,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在看待和从前相同的事物时,内心的感受不一样了。

  

  我想起自己去世的爷爷奶奶,那些亲人离去的背影,那些每天不能连缀成境的梦。一切,逝去的亲人都在看不见的地方看着。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落上的逝去的亲人的目光。我能做点什么。而现在,如何在灾难中,从逝者和伤者的目光中,从那些反省着自身,担当着艰难的人们的行为中,学习与人相处的方式。这也是我靠近自己那命脉一样的东西的方式。


2018年.春
图文无关,文章配图来源:本站拍摄

  【作者简介】张晨晨 ,女,广东省梅州市梅县区人,常用笔名:粉荷听雨,现供职于深圳某设计公司,喜欢文学,偶尔写写随笔、散文、诗歌。

编辑:周婧瑶;校对:柳馨梦

策划:柳馨梦;责编:周逸帆

投稿邮箱:790417844@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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