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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租屋

 西凉雪舍 2020-11-25


   再一次搬家,身心疲惫,意境苍凉。
   一屋子的零碎整理进收纳箱,藏于床底。屋子里所见,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一台简易书架及满书架的书,一张饭桌,几盆绿植,不到30平米的房间,集卧室、客厅、书房、餐厅、厨房于一体,与二十多年前的好多个租屋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不同的是,人员从最初的一人、二人、三人,历经20年后,又回到起点。房屋由土屋转变成楼房,楼上楼下关门闭户,上楼下楼遇见,相互侧身,让过,各走各的路,从不问你来自何方,又去向何处。
   走上楼顶的天台,楼下的巷子东西通透,俯瞰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拥挤如菜市场,相见却是陌生人。相比我曾经那些个租屋所通过的小路,热闹了许多,也冰冷了许多。
   送走丫头,走进厨房做一个人的第一顿饭,对面楼上传来小女孩的小奶音:“妈妈,鸭爪爪好吃吗?”“妈妈,鸭爪爪是什么味道的?”
   “鸭爪爪辣,月月太小不能吃。”小女孩的妈妈边做饭边敷衍小女孩。
   “阿姨家的小哥哥在吃鸭爪爪。”半天,见妈妈没有吱声,奶音又起:“妈妈,鸭爪爪是谁做的?小哥哥的妈妈做的吗……”小女孩忽略掉自己妈妈的敷衍和不耐烦,继续叽叽喳喳。
   我在厨房里听了一耳朵的鸭爪爪。
   我的饭做好了,吃饭的时候,看到对面2岁多点的小女孩望着隔壁那个认真吃鸭爪爪的小男孩,眼里渴望的神情,在我看来,那决不是饿或者馋鸭爪爪可以诠释的。这让我想起了我曾经的租屋,和租屋房东的儿子,龙龙。
  
                  


   “下去,这是我们的餐桌。”
   “不下,这明明就是一张钢丝床。”房东家的龙龙说完,在我们的那张“餐桌”上使劲蹦,意在告诉我们,那就是一张钢丝床。
   做饭的齐笑了,看着她的男朋友和龙龙在那张特殊的餐桌边追逐嬉戏,故意提高声线:“铺上‘桌布’,准备吃饭。”长方形的钢丝床上被大小两个男人铺上一层硬纸板,再放一张透明桌布,龙龙连蹦带跳地跑去自己家里拿来碗筷,身后传来房东的笑骂声:“晚上也住你阿姨那儿好了,整天价的,你掏伙食费了吗?”6岁的小男孩,不懂伙食费的含义,对他妈妈大声抗议:“我们关系很铁,不交伙食费。”顿时,爆出一院子的哄笑。
   这是二十几年前,我的单身租屋。屋子很暗,终年不见阳光。门前一个小花圃,种有各种花及蔬菜,还有一棵花椒树。花圃是我租屋对面的老爷爷侍弄的,花椒树也是老爷爷家的。春天到,寒意还未退尽,老爷爷就在那个花圃里忙活,挖地、整地、播撒种子、铺沙铺地膜。半月后,洁白的地膜下透出一丝丝绿意,花椒树也在不觉间吐出嫩叶,灰白色的院落里出现生机。我赶紧端出我养的桂花树,放在老爷爷的小花圃里晒太阳。桂花树在我的小屋里瑟缩了一个冬天,不再开枝散叶,开花添香。
   老爷爷把我的桂花树放在他花圃里的地膜边,晚上掀开地膜放进去,白天太阳一出,他再搬出来,比我侍弄的还好。
   夏天的时候,老爷爷家的花圃里各样蔬菜丰收,我下班回来,他会摘一些给我。看着他门口放着半人高的废纸箱和废塑料瓶,我赶紧推脱:“爷爷,我买菜了,有得吃。”老爷爷拿着菜的手有些抖,呵呵笑着:“这个菜没打农药,好着呢,放家里不坏!”龙龙看到,跑过来对我瞪眼:“阿姨,爷爷种的菜太多了,吃不掉,我们老师说,要学会分享。”
   分享!从6岁小男孩口中蹦出的这两个字,似冬日暖阳。我接过老爷爷传递过来的温度,摸摸小龙龙的头,“嗯,我们都要学会分享!”
   老爷爷家与房东家间隔一米距离,“风景”截然不同。房东家门前有一个大大的土台子,上面摆满了大盆种植的石榴树,五月开花,六月结果,九月果实成熟。夜晚到来,我们的那张“餐桌”上,几颗红艳艳的石榴摆上,老人小孩,还有成年的我们及房东夫妇,围桌夜话,那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后来,和我挤一张床的齐和她男朋友修成正果,走了。她走后的半年,我也成家,住进了另一间租屋。
   租屋不大,面朝南,终年可见阳光。租屋的房东是一位老太太,70多岁了,小脚,身体健朗,整日笑呵呵的。她和大多老人一样,多吃粗粮。在她家住的那段时间,我正在怀孕期。下班后,我还没停好自行车,老太太就笑呵呵地端一碗饭出来,递给我:“害口(即害喜)的人,天天吃一种味道的饭,会乏味,尝尝我做的荞麦面条。”
   我不推脱,赶紧接过。老太太笑得眼睛迷成一条缝,迈着小脚走回家。
   几点油炸的葱花,香菜点出几丝绿意,红辣椒星星点点,几根切得很细的洋芋丝……一碗面,就如一幅画,看着看着,肚子就饿了。
   我来之前,老太太一个人住一个院子,院里包括我租住的,共有六间房。闲暇的时候,她就从这屋进到那屋,擦桌子扫地。我住进来,已是冬季。几盆绿植搬进来,天睛的时候,就放在门外的窗台上晒太阳。老太太拿一块抹布,隔天擦,叶子被擦得油亮。
   我想,像我这样的懒人,真适合和这样一位老太太搭伴住。
   早上出门,我丢给她一句话:“中午别做饭哈,我带面皮(当地的一种小吃)回来吃。”看到我下班回来,她满是褶子的脸上立即绽放笑意,堪比我那盆九月菊。
   踮着小脚走进屋子,拿出一个小盆子,把面皮倒进去,放在门外的桌子上。我和她相对而坐,共用一个盆子。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瞬间,我食欲大增。
   她离了婚的女儿进门看到,有点小吃惊:“妈,你多大年龄了,吃这种东西,怎么跟年青人一样狼吞虎咽。”老太太看着自己女儿一头黑线的样子,没了笑意,边吃边嘀咕:“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昨天还和小于吃麻辣烫呢,不也好好的吗?”
   “老人即孩子,俗话一点都不错,王姐姐,你就让她吃点吧!”说完,也把老太太的女儿拉到桌边。吃完面皮后,老太太的女儿抹着嘴:“还别说,这人多了吃饭就是香,怪不得我妈吃得像个孩子。”
  
                     


   听着对面小女孩的鸭爪爪,看着我一个人的饭桌,想到二十多年前老太太的女儿说的“人多了吃饭就是香”和小龙龙说过的“要学会分享”这些话,忽然发现,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

于秀莲,笔名,雪、临风听雪,古凉城下小女子,工作之余,读书,写字慰馀生!有作品发表在《星星·散文诗》《微型小说月报》《山东文学》《新青年》及《伊利华报》《明州时报》《世界日报》等国内外报刊杂志。

邂逅尘中为文而生的相同灵魂。总有个瞬间,会被你我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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