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初他晒离婚证，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因为木子妈（木子是小强儿子的乳名）怀孕准备生二胎，小强曾经在视频里多次提到这件事。
我喜欢看小强的视频，因为从中可以看到许多育龄女性的影子。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女性身上时，大家司空见惯，常常会产生一种可怕的钝感。小强是男性，公众对于全职奶爸，没有熟视无睹的认知障碍。看小强的视频，大家可以更加敏感而真切地体会到育儿的艰难，以及给一个人带来的始料未及的改变。日常我们经常听到有人说，不就是带个娃吗，孩子愁生不愁养，简单。实际上，全职带娃的人，颜值、气质、心态、气场都可能发生巨大的变化；离婚，也许是这诸多变化之后，由量变到质变的脱轨。当时他在办公室录了一段视频，说老婆抱怨带娃太累，想出去工作，他决定满足老婆的心愿，辞职回家做全职宝爸。这个白嫩、帅气的男人，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意气风发地说出这句天真的话语，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无穷无尽的家务与日渐缩小的朋友圈。全职带娃一年多后，小强胖了、憔悴了，意气风发的青涩感没有了。对比一下，2019年5月21日 VS 2020年11月4日，小强从精神小伙变成了眼袋大叔。你的颜值，体现你的综合实力与身心状态——通常，让我们痛恨的，都是戳肺管子的真话。第一条宣布全职带娃的视频下面，有人提醒小强，你的小激动很快会被打脸，小强回复，我不是吓大的，你别唬我。7个月后，2019年底，粉丝问小强，你后悔了吗，小强回答“你是想听真话还是什么”。除了颜值的变化，我对小强心态的变化更感兴趣，有几个视频值得拿出来跟大家分享一下。有一次木子摔倒，磕破脑袋缝了4针，小强在视频中反复质疑自己是不是一个称职的宝爸。唉……所以别扯什么母性、父性了，谁带娃付出多，谁放不开、谁脆弱，这是人性。木子头上的伤口，是小孩常见的皮外伤，孩子好动，哪有不磕着、碰着的时候。这种由于过度焦虑导致的自我怀疑，在全职带娃的父母身上，非常普遍。我同事全职带娃的时候，一个人带孩子看病，护士给孩子做头部静脉输液，一针打冒了，需要拔掉重新扎针。看着哇哇嚎叫的孩子和孩子头上的青包，她瞬间情绪失控，抓着输液瓶就往地上摔，差点伤到护士。在医院的保卫科，她冷静下来，不敢相信刚才那个泼妇是她自己。“孩子被蚊子咬个包，都可能让我心理地震，产生严重的焦虑和挫败感。如果家人说话再不注意，简直天塌了，觉得自己百无一用。”她熬过那几年，出来工作后，特别喜欢跟年轻女孩说一句话：千万别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你的全世界。你的世界必须丰富，你的人生才能强大。当我们赞美母亲伟大，为孩子做出牺牲的时候，很少想到，一心一意扑在孩子身上，心无旁骛，可能是一种病态。这样的父母，需要更多的关怀甚至心理医生的介入，而不是一味地被赞美“伟大”。一个人抓住的越多，获得成就感的方向越多，越容易产生幸福感，同时也会显得洒脱、强大，不容易多愁善感，更不容易被小事击倒。走在公司宽敞的走廊上，小强忽然露出羞怯的表情，他说那间公司之前是自己跟太太共同拥有，如今走在这里，却“不自信”。当发现公司前台由女生换成了一个帅气的男生，小强嘀咕了半天。在留言区，有人说，凡是在家带娃的，都会变得这样唠唠叨叨。在任何一种关系中，过分在乎的那一方难免会承担更多的心理痛苦，他们试图用唠叨缓解这种痛苦，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恶性循环——唠叨得越多，你所期待得到的理解、尊重、爱与亲密，就离你越远。可是，你让一个天天呆在家里，把孩子当全世界的人，如何做到乐观、向上、充满自信、不唠叨？可惜，人类从来都是慕强欺弱，当一个人选择在家带孩子，TA就成了天然的弱者。第三个让我印象特别深的视频，是小强把木子送回父母家，想好好休息一下。
但即使没有木子叫床，他早晨也六点自然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想着去做家务。在咖啡馆，我遇到过被闺蜜拖来喝咖啡的宝妈，总在心神不宁地看时间、想回家。闺蜜说她，平时总抱怨带娃累，现在好不容易轻松一下，为什么总想着回家带娃。女孩叹气，说：“我好像已经没有享受生活的能力了。”也不止一个男人跟我抱怨，太太全职以后，变成了家务完美狂魔，把自己跟家人都搞得很累。“地板不需要天天拖，孩子的衣服扔洗衣机里就完事儿了，小孩衣服淘汰那么快，有必要洗那么干净吗……”他的话不无道理，但我也十分理解为什么一旦全职带娃，无论男女都会形成“家务强迫症”。世界那么小，你能获得成就感的事情无非就是带娃和家务，出门接触的也都是带娃的人。无论老人、保姆还是娃的父母，大家在一起比拼的业务技能是谁家娃长得壮实、性格优秀、穿着整洁、习惯好。还是那句话，一个人舞台越小，越容易执着于细微之处，这种执着，既让他们痛苦，同时又为他们提供了脆弱的安全感。在许多欧美发达国家，社区志愿者会不定期地为全职妈妈与全职奶爸提供心理干预，鼓励大家发展兴趣爱好，走出家门，参与多种社会角色的扮演。狭窄的舞台、单一的角色，一定会使人陷入焦虑和脆弱。在整个社会并没有意识到全职父母的心理问题，并为他们提供更好的心理干预和社群支持的情况下，不要轻易全职、不要轻易全职、不要轻易全职，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有人说小强不应该把所有的时间用在孩子身上，丧失自己的生活与时间；还有人建议小强在带娃的空隙好好提升一下自己，比如重新工作的能力，比如每天半小时身材管理，不要一地鸡毛……其实，小强与无数默默无闻的全职妈妈和奶爸相比，已经足够幸运和幸福。- 他有收入，抖音接广告卖货的收入，不一定比上班、开公司差。
即便如此，全职带娃一年半，他依然肉眼可见地枯萎了。生育这件事，我们接受的主流教育，往往是轻描淡写、报喜不报忧：
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不断侵蚀着生活，这么多年感情也不断地被冲击，留下一地鸡毛。 是啊，如果我们早一点知道婚姻的不易，早一点明白生育的艰难，是不是可以做更多的磨合与准备，让生活少一点鸡毛，多一点鸡汤？我知道，这篇走心的文章一出街，一定又有人会说，你传播负能量，女人都不生孩子，人类灭亡你就高兴了。我就很奇怪，为什么总有人把他人的智慧想得那么肤浅，把说真话的文章理解为“负能量”。如果正视现实就是负能量，说谎才是正能量，那是有病吧。的确，我的文章不是安抚奶嘴，能让孩子秒睡、安睡，让父母有娃跟没娃一样轻松。但我知道，那些身陷育儿烦恼却不被理解和关爱的人们，窝在心里说不出的苦，需要有人帮他们说出来。人是情绪动物，情绪需要被理解、被看到；人是社会动物，同伴的呼声能够帮助他们抵御寒冷与阴暗。世上没有轻松的父母，但如果在最累的时候，有人说一句，你可以哭、可以放松，你不完美却依然是个好妈妈（爸爸）；如果在沮丧的时候，家人能说一句，你的痛苦我懂，我帮你分担，我们一起熬过去，未来将会还给你一个大大的舞台；如果在沮丧焦虑的时候，身边人能安慰一句，孩子哭哭更健康，妈妈的心情比孩子的心情重要；孩子自有他们的命运，父母不必负一辈子的责任……我想，这些点滴的关爱与细微的温暖，比说多少句“你很伟大”，唱多少句“爱的奉献”，都有用吧。作者简介：艾小羊：复杂人生的解局人，品质生活的上瘾者，专治各种不高兴。代表作：《活成自己就好了》。公众号：我是艾小羊（ID:qingchangaixiaoyang）,微博：有个艾小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