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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站在街口

 五月华语 2020-11-27

腊月三十的下午,我坐着弟妹的车到我家楼上取点东西。

在把地板完整地又擦了一遍之后,我有些疲惫,加上房间温暖如春,我还没有午休,很快,就感觉倦意来袭。习惯性地翻看枕边的书,丘吉尔这个老朋友读了两年了,依然没有结束。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两天来,这种疼痛一直时隐时现。

午休醒来后,窗外已经很暗。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灯笼格外地亮。我一个人欣赏着美丽的年夜风景,独占着宽宽的马路,想着北京的长安街也几乎空无一人,感觉有几分遗憾。在中国,农村还是人民的根,乡土是永远斩不断的情怀。现在,农村的拆迁让多少农村人身份尴尬,不知道该怎样定义自己。美丽乡村的存在就是几亿人甚至十几亿人的根的守望,几代人宅基地的稳定和一所所楼房的搬迁情感是有区别的。

村里街道上挤满了车,只留下中间一条缝儿。

远远地看见公公手里拿着饭碗站在街口,张望着。看到我,公公说“你可也回来了,我都站了大半晌了”。听着不轻易表达情感的公公这样说,我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接住他的饭碗,感觉冰冷,他应该真的在寒风里站了很久。

厨房里,所有人都已经吃完了饭。婆婆见我进来,也说“怎么才来啊?恁爹都吵了半天了。叫他去接你好几次了,你要再不来,恁爹都自己去接你了。威威也担心半天了。”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因为泪就在眼里转圈,幸亏并没有人看我的脸。婆婆在给我下饺子,北方人的年夜饭,饺子就是唯一的也是最高的配置。公公这时并没有说话,恢复了他的沉默。

结婚十七年来,公公对我一直非常好,对儿子更是非常疼爱。几天不见,就要打电话。因为今年去给二儿子看孩子,公婆整个冬天都没有回来。春节见面,公公给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说“高得太狠了,都要够不着了”。

我和公公的交流一直非常顺畅,尽管中间也出现过两次不愉快,一次因为中秋节回娘家他不同意儿子和我去,一次因为出国他不希望我出去,最终儿子也没有和我去美国,但是,我们的沟通都是非常顺畅的。

2012年,父亲去世了,从此我和公公的交流变少了。我感觉,天从此塌下来了。从此,我几乎完全封闭了自己对父亲的需求,也不再和公公进行深层次地交流。

不善言辞,不爱表达的公公,寒风中端着早已经空了的饭碗站在街口张望,让我看到了父亲。三十五年里,我习惯了父亲等候我的情景,甚至很多次,在梦里,我见到父亲又在胡同口处蹲着,披着他那件长年穿的黑袄,等我回家。

我又有了父亲,从此后,通讯录上的“儿爷爷”被“爹”替代,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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