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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可 儿子把太婆留给他的几枚铜钱忘记带了，落在老家的枕头下面。临走前我反复叮嘱，这东西是祖传的，是“古记”，走到半道才发现还是忘了。 儿子的太婆，也就是我奶奶，曾经也给过我一个“古记”：一枚银圆。当时我考上了县城里最好的中学，离家寄宿前夕，她送给我一个黑漆泛光的小木书箱，还有一枚“袁大头”。这个书箱绝不是寻常物件，据说是我太爷爷辈里的读书人用的行头。从来就没有见到这么好的油漆，历时那么久，黑漆还可照出人影，开合顺手，打制得精巧，一点瑕疵都没有。母亲把银圆用红纸包起来，压在箱里，伴着我一直到大学。过去了那么多年，箱子不见了，但银圆还在。 母亲也曾给过我一个“古记”，是外公外婆传下来的东西，一个银帽饰上的小塑像。小像只有一根小手指头尖那么大，并不精美，分辨不出来具体的形象，表面覆盖了一层灰黑的银垢，只有在突起的地方还算光亮，通常成对或成排挂在婴孩的帽子上，会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老家人嘴里的“古记”，不是指旧闻或故事，指的是代代相传的珍贵旧物件，多是一些金银玉石等小件，有比较高的价值含量，既表达先辈对晚辈的勉励牵挂，也寄寓着晚辈对先辈的缅怀追思。往往在人生的关键节点，家里长辈翻箱倒柜拿出来，将“古记”郑重其事地交到后生晚辈手里。用母亲的话说：我不能长陪在你身边，就留件东西让你贴身，见物如见人，会保佑你顺顺利利。 当然，不是所有“古记”都是稀奇珍玩，但一件一物上寄托的情意却是沉甸甸的。“古记”让人记得家族的绵延，身怀“古记”，个人才不是孤零零地行走在这世上，而是一片有树的落叶，一个有来由的人生。 儿子现在还不懂得其中的珍贵，我想有一天他将会明白，那些“古记”，经历过多少人的把玩流转，隐隐泛着深藏的时间光芒，终于递到你的手里，睹物思情，你会感受到一种融融的暖意和实实在在的鞭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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