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红尘是一条河
文/落叶半床
他跃出水面，深深呼吸，这是一条清澈但不见底的河。河流的两岸，分布着数不清的城镇和村庄。
这是结着清霜的清晨。绿草地上铺着白色的霜，看上去不那么像是冬天。这里似乎不存在冬天。虽然，不远处的城镇和村庄正下着漫天大雪。
来这里的人，跳入水中，便是一条鱼，面目模糊，见了面互不相识。只有回到岸上，你是你，我是我。回到岸上，人们打着招呼，有没有谁是那条曾在河中游过自己身边的鱼，无人知晓。
在鱼的世界里，记忆如此短暂。但是身为鱼的时候，他是快乐的。游过他身边的那些鱼，也是快乐的。虽然彼此不用说话，好像互不相识，他知道他同他们，一样是快乐的。投入水里去的短暂时刻，他忘却自我，所有的身份自动消弭，他可以浑身轻松，无所挂碍。
在这里，他不名一文。别的鱼，也是如此。每条鱼吐着自己的泡泡，每个泡泡里盛放着不同的快乐或是悲伤的颜色。在他跃身为鱼的时候，他似乎觉得自己懂得了许多人世间令人迷惑的命题，似乎领悟了更多人在江湖的情愿和不情愿。欢乐或是忧伤，远没有想象得那般重要。
这条河是如何来的，如何出现在他面前，似乎已经很久远了。远得就像他作为一条鱼看不到河岸的尽头一样。但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当他跃出水面，见眼前河水粼粼，他知道，这条河存在的时间并不久远，他知道是谁创造了它，他知道是谁为之一掷千金并倾注心血和汗水。
许多鱼跃出水面，抖落一身水珠，谁也看不见谁，朝着四面八方隐身不见。
偶尔，他觉得这里多少是寂寞的。然而，来到这里的人，每一个人，何尝不是寂寞的。就像那一天，他跳入这条河，就看见河岸上清晰无比地倒映出的那个着紫衣的身影，他看着，忽然觉出这里是寂寞的。
只一个念头，他已成为红尘里的一条鱼，缓缓地在这条清澈并不见底的水里游来游去，同时他看见许多如他一般游来又游去的鱼。于是，他便忘却了曾经感到的寂寞。
据说鱼是没有眼泪的。但是在这水里，他一瞬间有了流泪的冲动。
传说，红尘是一条河。曾经寂寞的人到了这里，便忘却了寂寞。
他在这河里。他曾站在这条河的岸上，看见阳光穿透云层，成群的鸟儿展翅飞过，划破天空的寂寞。
他在这河里。他忽地想起很多年以前，在无数有星星的夜里，一直有人期待在这条最深的河流里，与之相遇。
来吧。红尘如你所想。每当他在水里，看到岸上徘徊的人，他不忘念叨。
当然岸上的人未必听得懂他的话，因为在水里，他是鱼。
他跃出水面，身上波光粼粼。就是在一刹那，他听见一个声音说不如相忘于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