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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艺国际】三 平 | 快 乐(小说第八章)

 春天的触角 2020-12-04



▼ 快 乐(小说第八章)
作者/ 
作家/诗人风采】


作家/诗人简介】
  三平,中学高级教师,1970年于北京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中学教育和教育科研工作,曾任全国目标教学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香港现代教育研究员,正式出版专著5部。

热爱古今诗词,在国家及省市报刊杂志上发表过一些诗作和论文,现为北京市大兴区“老教师诗词社”成员。


【作家/诗人作品】 
乐(小说第八章)
第八章 成才有道

 

王东龙进了北京爱乐乐团,先是在几曲交响乐中担任合奏乐手,严谨的工作作风,精湛的演奏技艺,博得了指挥的高度赞赏,很快就被调整为主乐手,经常表演独奏,更是获得队友和观众的好评。
于是,团里决定策划一场王东龙的独奏音乐会,“五一”节那天首场演出,一炮走红。
52日起,又连演了三天,场场暴满,记者采访不断,媒体争相报导,赞誉之声四起,其中也不无过分的溢美之词,如:“钢琴白马王子”,“钢琴绝代新秀”,“西游的小神龙”之类,说得王东龙很不好意思,甚至有些反感。
王东龙火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
在一片赞誉声中,对王东龙的成功,乐团里有人羨慕,也有人嫉妒;对成功的原因,更是其说不一:有的归结为个人天赋,怨恨自己的爹妈;有的归结为进了个好乐团、遇上个好领导;还有人认为,人家是在国外学的,就比在中国学的强……
对自己的成功,王东龙自然比谁都清楚。
这天晚上没有演出,晚饭后他去看妈妈。
大成和慧芳这些天也非常高兴:对东东的演出,现在是“电台有声,电视有影,报刊有字”,孩子出名了;但他们也怕东东骄傲自满,忘乎所以,有些“明星”就是被捧倒的嘛。
他们正放心不下,东东来了。
这次,东东除了问候,还要谈谈独奏音乐会。
他对同事们的反映,喜忧参半,这正是他这次回家的主要目的,连美华都没告诉,就自己登门了。
听了东东的叙述,大成说:“据我所知,出国学钢琴的,也不都那么成功。我们厂里黄副经理的儿子也是在美国学的钢琴,大前年回来的,在北京没找着合适的工作,上天津了。听说在一个大单位,但不到半年就回来了。老黄说他不干了,嫌离家远;后来大家都知道了,是人家不用他了。”
慧芳说:“老师再好,学生不努力也白搭。咱家东东从小就知道努力,得了二等奖都不满意,非得一等奖不可。”
王东龙说:“谁受累谁知道。为了准备那次比赛,----就是那次纽约华人钢琴大赛,我每天练琴12个小时以上,一天就吃一顿饭,----累的,肖阿姨做得再好,也吃不下去。”
“你们的美国同学现在都混得不错吧?”大成问。
“好赖都有,”东东说,“有一位叫玛丽佳的女生最厉害,去年让好莱坞要去了。当然,这和人家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也有一定关系。不过,我听过她的演奏,确实棒,不服不行。”
“那差的呢?”慧芳又问。
“差的也在‘打游击’,经常换团;听说有一个叫斯诺爱顿的男生,也是美国人,教我的老师也教过他,最近改行了,白学了一回。”
“成才就是不容易。”大成说,“东东这么优秀,在美国都不受重视。”
“是啊,”一提起美国歧视华裔,东东就忍不住激动,“我若是还在美国,说不定已经从‘游击队’转入‘改行大军’了。所以,我觉得个人努力是绝对不可少的,但没有社会条件,也还不行。出不出国并不能起决定作用。”
“是啊。能不能成才,真是个叫人难猜的谜。”慧芳说,“拿你弟弟来说,当初去当兵,谁都说完了,这个孩子糟尽了,我也不大同意他去;可是,现在也混得挺不错。”
“听说他在部队当炮兵连长……”东东说。
“是啊,是去年年底才晋升的。”慧芳面带笑容,喜滋滋地说,“从现在看,欢欢也算不错了,真想不到他还能出息……”
说起欢欢,话就长了。
 
欢欢的生身母亲徐月娟,是大成的前妻,刘慧芳同厂的好朋友。
当年,慧芳嫁给王沪生后,宋大成娶了月娟。
月娟生下欢欢不久,看大头等人经商赚了钱,就辞了职,开了个小服装店。
起初,买卖还不错;后来,大头收了定钱却不发货,月娟去广州找大头,被大头他们买通的杀手制造交通事故,死在东莞了。
月娟临终托付慧芳照顾欢欢,并愿大成与慧芳结婚。
大成与慧芳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后,慧芳视欢欢如己出,专门雇了一个高中毕业的小保姆照看他,和大成一起对欢欢照顾得无微不至。从上幼儿园,一直到小学毕业,欢欢都挺听话,学习成绩也一直较好。
可是,上了中学,欢欢就变了。
念初一的时候还可以,学习成绩还能保持在中等水平;上了初二就滑下去了,总在倒数十来名上。
班主任刘老师很着急。这不仅是因为班级学习成绩列入学校对教师的考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刘老师的父母都是华美厂里的退休工人,与大成、慧芳的关系都不错,他们总是让女儿好好教欢欢。
这天,刘老师又来家访,说欢欢总是和高一个年级的高大军在一起。她调查过,有时两个人都不去上课,不知上哪儿了。
慧芳和大成也一直为欢欢的退步而担忧。听刘老师这么说了,马上表示要配合学校了解情况。
刘老师看见他们这么着急,就又急忙补充道:“其实,欢欢是个好孩子。他从来不和老师顶嘴,不在上课时候说话,也从来不跟同学打架,做值日也认真,还爱帮助同学……”
“可是,他学习太差了,”慧芳插嘴说,“当学生的,主要是学习。”
“欢欢也不是哪科都差。他语文一直挺好,地理也不错,体育就更好了,学校开运动会,哪次长跑、短跑他都能得奖。就是我的数学最差,经常五六十分。”
“我们也看出来了,他对数学不感兴趣,总是不做作业。”大成说。
送走了刘老师,大成和慧芳商量,要找欢欢问问高大军的情况。慧芳说:“别费劲儿了。你问也问不出来;现在咱家欢欢,谁的话都爱听,就不爱听爹妈的。我看书上说了,这叫什么‘逆反心理’。”
“那咱也不能撒手不管。”大成说。
“管还是得管,”慧芳说,“这么管都没好,不管就更不行了。我看,还是找学校,求他们帮帮忙儿吧。”
第二天早饭后,大成来到学校教导处,有的老师认识他,打过招呼,问他有什么事儿。
大成说明了来意,教导主任就把高大军同学的班主任老师找来了。
大凡见到家长为了教育孩子,主动找到学校请求帮助,老师都很热情。
大成做了自我介绍后,说为了教育自己的孩子,想了解一下高大军同学的情况,他们俩是好朋友。
班主任老师很支持,向大成介绍了高大军同学的基本情况。
据班主任老师说,高大军同学的学习成绩也不算好,最多能占下中等;和欢欢似的偏科,也是语文、体育好,数学最差;两个人都是体运会的骨干,听说他们就是在学校运动会上认识的。
大成又问了高大军的家长情况。
“高大军家住在陆军大院,”班主任老师说,“他是军队干部子弟,家长不想让孩子有优越感,不让他上八一学校,送到我们中学来了。”
接着,老师又补充说,“据我了解,他们俩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偶尔逃课,主要是逃数学课;对了,放学以后,宋斌经常跟高大军到陆军大院去。”大成谢过老师,回家跟慧芳说了走访老师得到的情况,商量怎么办,两人意见不一,主要集中在两个问题上:
(一)给不给欢欢请家教补数学。
慧芳的想法是:数学最差,就让欢欢先补数学,给他请家教。
大成认为,欢欢对数学不感兴趣,成绩已经最差了,怎么补也上不去了,请家教也不见得管用。
(二)将来考不考大学。
慧芳认为,就得考大学:“过去自己家里穷,上不起大学;现在经济条件好了,能上得起了;再说,现在上大学的这么多,不考大学,上哪儿找工作去?”
大成说:“上大学当然好啦,可是万一考不上呢?也不见得非得一棵树上吊死。”
两个人说来说去,也没个结果。
大成忽然想起了小保姆,就对慧芳说,把小张找来吧,听听她的意见。
慧芳也同意了。
曾在大成家当过小保姆的张凤英,专门学过少儿心理学,现在在双健幼儿园当园长。
小张上电大时,大成资助过她,毕业后也来往不断。
大成邀她方便时晚上到家里来一趟。
小张猜想肯定与欢欢有关。小时候看护过他好几年,后来也常见面,她对欢欢很喜欢。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没有急着要办的事,她在幼儿园吃过晚饭,就骑车到了刘阿姨家。欢欢还没回来。
小张是熟人,不用客套,慧芳和大成就把欢欢的表现、他们俩的想法合盘托出。末了,诚恳地请她出出主意。
小张认真地听他们说完,想了想,说:“大叔、阿姨都不是外人,也没拿我外人,我就直言了,供你们参考参考吧。”
小张谈了三点:
第一,她笃信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欢欢既然对数学没多大兴趣,就不要逼他,更不用花钱请家教;她建议尽快了解欢欢最感兴趣的是什么,然后再因势利导。
第二,据她的研究,现在的孩子逆反心理特别严重,从两三岁就开始有了,小学高年级至初中一、二年级最严重。现在欢欢正在初二,逆反心理很明显,这很正常。矫正的方法:一个是家长别管得太严了,要给孩子一定的自主空间;当然也不能放任自流。总之,还是要因势利导;二是家长要有耐心,不要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顺其自然,一般情况是上了高中就有好转。欢欢喜欢语文,这个阶段可以引导他多看一些励志的课外书。
第三,她认为上大学是提高自我的重要途径,但并不是唯一的途径。上没上大学都有成功的,也都有失败的。欢欢离考大学还有好几年呢,走一步,看一步。
大成和慧芳连连点头。
他们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也都没念过多少书,对小张很信服。
两人送小张出门儿。
小张见大成先回去了,就对慧芳说:“阿姨,我和您说句悄悄话:对欢欢您不要管得过严。”
“为什么?”慧芳笑着问。
“因为您不是她的亲妈。”小张也笑着答,“其实,您一直是这么做的,现在更得这么做了。”
“孩子,你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慧芳说,“对欢欢不好的地方,我又想管,又不敢恶管,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劲儿。”。
“这说明您是个大好人。您始终记得月娟阿姨的临终托付。可是,欢欢大了,早晚他会知道您不是他的亲妈,管多了会起负作用。”
慧芳道谢,对小张的理解心里感到轻松。
“阿姨太客气了。我在您家里好几年,您就像我妈一样关心我,还帮助我上了电大。没有您和大叔,就没有我的今天。”小张说,“所以,我对您也毫不保留地说了我的想法,给您做个参考吧。眼下,最重要的是知道欢欢在想什么,他的兴趣在哪儿,再因势利导。我看小欢欢错不了。”
听了小保姆的意见后,当天晚上,大成和慧芳商量出了一个办法:快到“五一”了,带欢欢出去转转,在游玩过程中了解一下欢欢的想法。
这回他们改换了方法:不是由他们决定后再带着欢欢出去,而是先找欢欢问他想去哪儿,把主动权交给孩子。
欢欢果然十分高兴,一口气儿说了他想去的好几个地方:黄埔军校,黄花冈七十二烈士墓,南京总统府、雨花台,二七大罢工纪念馆……
最后,老少三人议定去广州。
大成一家的这次广州之旅收获颇多:不仅亲身感受了南方大城市的风光、改革开放的新气象,还参观了黄埔军校,三元里抗英纪念碑、林则徐虎门销烟旧址,黄花冈七十二烈士墓等,更重要的是摸清了欢欢对军人特别崇拜,喜欢军事活动,喜欢军队的生活。
在旅游过程中,欢欢还多次提到他的同学高大军,说他们怎么怎么在陆军大院里玩儿打仗的游戏,比打电脑好玩儿;还说,高大军想考军校,将来像他爸爸那样当大军官。
回家后,大成又陪着欢欢去了几家书店,由欢欢决定,买了五六本书,都是与军事有关的。
自此,大成和慧芳改变了对欢欢的看法,也改变了教育方法,少用强制性的语言,多用商量的口吻;当然,也适当提醒他做作业。每当期中、期末考试和小测验成绩比较好时,就表扬他。
欢欢的学习生活走上了正轨,精神状态有了很大改变,学习比以前主动了,和爸爸妈妈更亲密了,顺利地考上了高中。
时间真快,欢欢上了高三。
一天放学回来,他对慧芳说,发榜了,高大军没考上,准备复读。
慧芳趁机问高大军哪科儿没考好。
欢欢说是数学。
接着,他要求给他请个家教,补习数学。
这真有点儿出乎慧芳的预料之外,当然高兴地答应了。
可是,经过一个月的补习,欢欢又要求不补了。他说,自己基础太差了,补不上去,白花钱。
这又出乎家长的意外。
高中毕业典礼那天,欢欢回来把毕业证书一交,郑重地说他不考大学了,马上去当兵。
这更加出乎家长的意外。
晚上,大成和慧芳自然又说起欢欢不考大学、要当兵的事儿。
他倆都不赞成,尤其是慧芳,认为大多数毕业生都参加高考,考不上再干别的;有的还复读;她认为欢欢不一定考不上。再说,今年考不上,也可以复读,明年再考,哪有压根儿就不考的?
他们正说着,欢欢敲门进来了。
欢欢规规矩矩地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我知道您们不会同意。”欢欢低声说:“我也考虑了很久才这么决定的。凭我现在的学习成绩,肯定考不上军校;再补习一年,也不一定有把握。大军复读一年了,他说今年还够呛。他学习一直比我好,还考不上呢。我们俩吃亏都吃在数学上,后悔也来不及了。其实,考别的大学,我们都可能有戏,就是考不上本科,考大专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我们俩都愿意上军校,对别的学校不感兴趣。”
“我想了,”欢欢提高了声音,继续说,“我就是喜欢部队生活,感到为保卫祖国出力光荣。考军校考不上,白耽误工夫,不如直接去当兵。我到部队好好干,也不一定就比上军校差。”
大成和慧芳听了欢欢这番话,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冲动,就决定尊重孩子的选择。
“直接去当兵也可以,”大成松口了,“条条大道通罗马。不过,部队生活很紧张,很苦,你得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我不怕吃苦。”欢欢大声说,“再苦,还能比红军爬雪山、过草地苦?”
慧芳说:“你离开家,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欢欢说:“妈也请放心。您不是十六岁就进工厂了吗?我今年都十八了。”
就这样,欢欢高中毕了业,当年就报名参军了。
到部队后,欢欢从当战士开始,参加训练不怕苦、不怕累,又有高中的文化基础,科目考核,门门优秀,不久被提拔当了副班长,以后又提升为班长、排长,部队保送他去军校进修,毕业后当了见习副连长,去年年底晋升为正连长了,上尉军衔。
 
听完欢欢当兵的故事,王东龙大有感慨地说:“我以为兄弟是军校毕业呢。在美国,军队是雇佣的,军官必须是军校毕业的。”
慧芳说:“许多事儿就是这样:各有各的情况,各有各的路子。从小看过欢欢的小保姆,现在也出息了,在双健幼儿园当园长呢,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儿童心理专家了。”
 
双健幼儿园张凤英园长,听说欢欢晋升为连长了,来到大成家表示祝贺
大成和慧芳表示感谢,说:“亏得当时听了你的话,要不然,欢欢到不了今天。”
小张说:“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努力了。要谢,是我要谢您们。”
大成知道是指当年资助她上电大的事儿,就说:“别老提这事了,都十多年了。那时候学费还不贵,没花多少钱。”
小张说:“不管您花钱多少,没有您的资助,就没有我的今天。不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我还得让我的孩子也牢牢记住。”
“看你说的。刚才你还说欢欢的成功是靠他自己努力呢。”慧芳说。
“阿姨,”小张真诚地说,“我也不否定我的努力。但是,您的资助才给我打开了努力的大门。我若是进不了电大的门,就没有现在的我。”
聊了一会儿,小张说:“我该走啦,今晚约好了一位家长到家里。我估计春节前后欢欢该休探亲假了。我给欢欢买了本书《开国的十位大将军》,他准喜欢,就算是我送给他的春节礼物吧。春节时我就不来了。今年我们上山东过年。”
小张的老家在吕梁山区的张家庄,高中毕业那年来北京打工。
当时月娟故去了,大成和慧芳刚结婚,就通过劳务介绍所到了大成家,看护欢欢,直到欢欢上小学。
小张在中学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因为家庭经济条件差,她放弃了考大学,来到北京打工。
她母亲在生了小弟弟之后就病故了,所以从小就看护小弟弟,摸索到了一些儿童的心理活动特点。所以,她应聘了小保姆的工作;看护欢欢的几年实践又丰富了她的保姆经验。
她认为幼儿教育非常重要,于是报考了电大儿童心理专业。她非常珍惜这次学习机会,学习十分刻苦,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被市第二幼儿园录用为幼儿教师,工作十分出色,不到三年,就被破格提升为副园长,主管幼儿心理教育。
后来,根据她的建议,第二幼儿园更名为“双健幼儿园”,为的是表明幼儿园的宗旨是培育身体和心理都健康的孩子。
她的事业有成功,但情感世界不够理想。
在她常年工作的儿园里,除了保安之外是清一色的女性;工作之外的交往也很少;又长期远离家乡……
她曾经试图填补这个空白,把她的女性之爱投放给她的电大中文老师。
但是,年已半百的老师,有妻子儿女,更有做人的道德底线。
他知道这是少女的一时冲动。
他不是简单的拒绝,而是巧妙的疏导,让自己的学生回归到正常的师生关系。
正在她苦恼、失意、后悔之时,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他们的初次相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
八月底的一天,幼儿园要开学了,一个身高体壮、看上去活像孩子家长的男人,领着一个小男孩儿来报名。
小张问孩子:“你几岁了?”
“三岁。”孩子回答,标准的北京口音。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小张指指高大的男人问。
“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叫钱二柱。”
“这是我的侄子,”那个男人赶紧作了说明,“这是我兄弟的儿子。今天他上班沒时间,我替他给孩子报名,可以吗?”
说着,把居委会的证明信、户口簿和他们哥儿俩的身份证都递了过去。
“当然可以。”小张说,又问孩子:“你伯伯叫什么名字?”
“叫钱大柱。”小张见这个小孩口齿伶俐,心里喜欢,看看又没有别人等着报名,就又问他:“那,你大妈叫什么,你知道吗?”孩子看了看伯伯,摇了摇头。
“老师,”大柱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有对象,孩子哪有大妈。”
小张觉得有点失言,就对他歉意地笑了笑,说:“对不起,
又低头看那些材料,借以掩饰自己。
她看见钱大柱的身份证是山东省的,就随口说道:“噢,您是山东的老家。”
“是啊,现在住在山东沂蒙山区的钱家屯。要说老家,应当说是山西,也是革命老区。”
“吕梁的?”小张脱口而出。
在北京能碰上山西老乡,小张高兴了,话也多了起来:“那您现在在哪儿干呢?做什么工作?”
“去年开始在丰台一家私人办的教育培训机构当内部食堂的采购,合同到今年八月份。能不能续聘,到现在人家还没说。”
“我听说我们这儿的第三幼儿园的老采购员九月份退休,正急着找临时工呢,不知现在找到了没有。您要是愿意干,我可以帮您联系一下。”
大柱正愁没工作呢,当然愿意,就说:“那就麻烦老师给联系一下,工资多点儿少点儿都可以。”
小张当即给三幼办公室挂电话,但没有人接,就对大柱说:“没有人接。可能他们午休了。这样吧,您留个电话,我联系上了,打电话告诉您。”
大柱见她这么热情,就把手机号码告诉了她,但也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因为他想,现在找个工作,请客送礼都不一定能成;就刚刚认识的这么一个老乡,跟人家什么交情也没有,她就能给我办成?
他见时已中午,就礼貌地告辞了,也没问老师叫什么,更没问电话号码。
当天晚上,大柱的手机响了,见是个陌生的号码,想不接。
但他突然想起幼儿园的事儿,赶紧接听,还真是幼儿园那个老师打来的:
“钱先生吗?我是双健幼儿园的。我和三幼联系上了,他们初步同意。如果您愿意来这儿工作,明天上午您来一趟,他们要和您见个面再最后定。您那个培训中心有消息吗?”
“还没有。谢谢老师啦,”大柱说,“如果幼儿园要我,培训中心续聘,我也不去了,那儿一个熟人也没有,又是私立的,没谱儿。”
“那好吧,”小张说,“您明天上午十点以前,先到双健幼儿园来找我,我叫张凤英;我和您一起去三幼”。
钱大柱连连称谢。
第二天,钱大柱提前来到双健幼儿园,找到了小张。
这时他才知道小张是副园长,是听传达室的门卫说的。
俩人来到第三幼儿园,园长按惯例询问学历和健康状况。
大柱递上了毕业证书、个人工作简历和八月初做的体检单(他知道培训中心续聘也得要这些材料,提前准备好了)。
园长逐个看过,又看了一眼小张,对大柱说:“您是张园长推荐的,肯定不错。如果您愿意,就这么定了。”
说着,递给他一份劳动合同,“您可以把合同书带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要是同意就签上名,后天正式上班时带来交给我。要是不同意,您就打个电话,别再特意跑一趟了。出门在外打工也不容易啊。”
大柱拿过合同书,快速浏览了一遍,着重看聘用期限和工资待遇。
他见月工资比培训中心高200元,聘用期是2年,就说:“合
同不用拿回去了,我完全同意。”当即签了字,工作就这么决定了。
这次应聘这么顺利,出乎大柱的意料。
他当然明白,这都是张园长的面子。
在回双键幼儿园的路上,他真诚地邀请小张一起吃午饭。
小张笑笑说:“您请客啊?人家都是先请客送礼,您倒好,倒过来啦。”
“真不好意思。”大柱说:“我没想到能成功。我想,咱们只有一面之交;沒想到您这么认真,真是个好心人啊。别客气了,这儿我不熟,您选个饭店吧。”
小张又笑了笑,说:“一回生,两回熟嘛。不用您请客,说着玩儿呢。我们中午有工作餐。不过没有多余的,人手一份,不能请您了。以后您到三幼上班了,有得是机会。再见!”
说完,也不管大柱,回幼儿园了。
此后,两个老乡的来往日渐增多,互相有了深度的了解。
原来,钱大柱弟兄两个,父母都是农民。山区条件差,十年九旱,一家四口,生活很困难。
但是,钱父早年在吕梁山参加过游击队,他是文盲,给家里写封信都得求大队部的文书。所以,一家人省吃俭用供大柱上学。
大柱年龄虽小,但也知道家里让他上学很不容易;那时候,村里不少像他一样大小的孩子都上不了学。
所以,他对父母一直感恩,学习非常刻苦,从小学到初中,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但是,品学兼优的他,初中毕业时,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出乎老师和家长的意外,放弃了考高中、以后上大学的机会,而是考上了免除学费的中等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离家最近的红缨乡中心小学当了教师。
之后,他几次谢绝了亲友介绍对象,与父母一起,尽全家的财力,供弟弟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硕本连读,毕业后在北京找到了工作并落了户;而他自己,还是孤身一人,仍然在家乡当小学教师。
随着改革开放经济的发展,山区的教育也有所发展,最近几年陆续有几位高等师范学校的毕业生来校任教,他的同事们也都通过自费上电大、读函大,拿到了大专或大本的文凭,教师队伍不断扩大和学历水平的提高,校方自然要考虑优化师资队伍,择优上岗。
虽然多年来大柱的工作一直兢兢业业,师生的口碑也不错,但他的学历低,在竞争中明显处于劣势。
他下岗了,三年前加入了“北漂”族。
钱大柱的经历,特别是他为了弟弟作了过多的付出,以致耽误了个人的婚姻大事,使小张十分感动,对他的善良之心肃然起敬,萌生了爱恋之心。
钱大柱到三幼以后,工作认真,勤劳朴实,很快就得到了领导的认可。
在幼儿园,很少有这样年轻力壮、又十分肯干的男职工。
第二年九月,三幼任命大柱为总务科副科长。
这天中午,小张终于下定了决心,邀大柱晚上一起吃饭,向大柱摊了牌,并且如实地说了她的一段感情失误。
大柱对萍水相逢的张园长帮他找到了工作,一直心存感激;通过一年来的交往,也了解到张园长的出色工作和名望,也非常佩服。
但是,他一直都是把她看成是自己一个热情的老乡,一位能干的同事,是对自己有恩的善良的好人。
还有,他以为她结婚了,有时又觉得不太像。因为自己未婚,在她面前根本就不能问。
今晚,大柱听了小张的表白,如大梦初醒,他高兴得手足无措,对小张所谓的“失误”更是毫不计较。
水到渠成。
来自贫苦地区的两个“北漂”租了一间房,结婚了。
第二年,他们生了一个男孩子。
他们并不富裕,更买不起住房;但他们的生活,比起还在家乡的乡亲们,好多了。他们很知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徐翠翠参加北京市汽车修理行业大奖赛,获得了特等奖---一部超小型比奥迪轿车。
她是专业汽车修理工,会开车,但没上过路,也没考驾照。
她和大奖赛组委会说好了,可以把奖品当作故障车拖回去。
她知道大成舅舅退二线、当顾问了,不那么忙了,又开了多年私家车,就打电话求舅舅帮忙。
大奖赛发奖仪式定于今天上午十点在天坛公园举行。
早饭后,大成开着自家车,去京南中兴县双成庄园翠翠家。
这是一套价值不菲的高档别墅,比大成家住的青玉庄园要宽大一倍,是翠翠新婚刚买的。
说起外甥女婿马成,还真有些“另类”:
他和翠翠第一次接触,是在翠翠工作的汽修厂,马成是作为汽修厂的客户出现的。
那是半年前的一天,身材高大,长方脸,两眼炯炯有神的马成,开着一辆进口车,停在汽修厂门前。
当时,徐翠翠正在班上。
她微笑着迎上来,问:“先生要修车吗?”
马成说:“修不修待会儿再说。我想找人看看,我这车有没有毛病?”
翠翠手拉车门想上去,他却拦着:“小师傅,你会看吗?”
翠翠看了他一眼,见他也不过三十岁的样子,心里不高兴,但脸上没表露出来:她工作八九年了,什么奇葩客户都遇见过。
所以,翠翠也不答话,上去发动车,听了一会儿,停了车,对马成说:“先生,您这车有病也没病。”
马成不明白,就问:“怎么叫没病?怎么又叫有病?”
翠翠说:“如果每天开车不到50公里,一个月之内,不会出现问题。这就叫没病,现在可以不修理。”
“那怎么又叫有病?”
“这是从根本上说的。这车有病。别看这是一辆德国车,但不是在德国总成的,是从德国进的零部件儿,在广州或深圳组装的,有些地方组装的有问题。我看,如果每天行车50公里左右,一个月左右就会出现问题;如果每天行车超过100公里,不出两个礼拜就会出毛病。”
马成问:“会出什么毛病?”
“现在还不好说准。很可能是打火儿不灵便,甚至打不着火儿。”
马成听完半信半疑:
他这辆汽车确实是在深圳买的,当时就请专家鉴定过,不是德国原装。
一个年龄不大的修理女工,就凭着刚才看了看,听了听,这些都让她说对了,他心里暗暗佩服;但是,她说这车个把月的就会有病,而且预言是什么病,他又不信。
年轻好胜。
他也是个青年人,一时心血来潮,对翠翠说:“师傅,咱俩打个赌:我每天开这辆车也就是50公里左右。一个月之后我再来验车,要是真的像您说的出现打火儿问题,我不但在您这儿修车,而且还加倍给钱。”
“好吧,欢迎您光临。”徐翠翠顺口说完也就忘了。
这天下午,离上次验车也就是过了二十四、五天,马成又开着那辆汽车来到了修理厂,专门要找上次给他验车的女师傅。
翠翠走过来,看车主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马成见翠翠来了,忙主动打招呼:
“师傅,神了。车出毛病了,跟您那天说的一模一样。请您给修修吧。”
“噢,我看看。”她想起那天打赌的事了。
她打开驾驶室的门,发动了车,听了一会儿,说:“您来得是时候,毛病还不大。半个钟头之内可以修好。修理费200元。”
马成应了一声,手机铃响,他接听后说:“我到附近办点儿事儿,得晚点儿来取车,行吗?”
“可以,”翠翠说,“别太晚了。”
大约过了40分钟,马成急急忙忙地回来了,翠翠告诉他车已修好了。
他跳上车,试了试,很满意,就掏出400元钱递过去,说:“请给我开张发票。”
翠翠以为他刚才没听清价钱,就留下了200元,说:“修理费200。”
马成说:“对啊,我说过,修好了加倍。”
翠翠笑了,说:“那天是说着玩儿的。该多钱就多钱。”
马成说:“我这个人说到做到,我说过的,请收下吧。”
翠翠坚持不收。
他俩正在推让,经理从外边回来了,问是怎么回事儿。
马成抢着说了事情的经过。
经理哈哈大笑,对马成说:“我们厂讲求信誉,不能随便多收钱;您这个客户也讲究守信,好样的。我看这样,今天我也破个例:您出100,我也出100,买10个盒饭,咱们仨,加上在班儿上的工人,正好一人一盒。”
马成还要坚持出200元。
经理说:“马先生,这就破了例啦。您要是还不同意,我们就一分也不要了。”
“那好吧,”马成同意了,“恭敬不如从命。”
两次修车的经历,使马成对翠翠的技术十分佩服,感觉她这个人善良、朴实,长得也不错。
马成背着翠翠跟经理打听,得知翠翠还是独身,就留下了自己的电话,请经理转告给翠翠,又问翠翠的电话号码。
经理说,未经本人同意,他不能告诉。
马成表示理解,告辞了。
马成走后,经理把马成的电话号码转告给翠翠。
客户留下电话以便日后联系,这是常有的事。
翠翠没有多想,就把马成的电话号码存在自己的手机里了事有凑巧。
第二天傍晚,翠翠要给同学马荣打电话,却鬼使神差地误拨了马成的号码。她一听接电话的是个男的,不对,正要关机,对方却像猛然惊醒似地问:“您是汽修厂吧?您给我修过车。”
翠翠顺口应了一声“是啊。”
只听对方急忙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明天我去找您。”
翠翠以为还是与修车有关的事儿,也没多想。
马成如获至宝似地存了翠翠的电话号码,关了机,和他妈妈商量了半天,想出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上午十点来钟,马成开车来到汽车修理厂找到翠翠,说他跟他妈上医院看病,路过这儿,她听说您给修好了车不多收钱,老太太想见见您。说着,就请翠翠上车。
翠翠认为是正常业务,请客有点儿多余,就不想去。
正在这时,翠翠的手机响了,是经理打来的,问马成到厂里没有,叫她好好接待,说人家是个大公司的老板,可以给我们多拉一些客户,有什么要求,要尽量满足。
听经理这么一说,翠翠只好上了车,说:“那我就去见见阿姨。”
马成的车一直开到梧桐饭庄,翠翠跟着马成来到楼上的一个雅间儿,见有个老年妇女在餐桌前坐等,翠翠猜想她就是马阿姨了,就赶紧上前问好。
马母上下打量打量她,连连说:“好闺女!好闺女!”
翠翠有些发愣。
老太太叫马成去点菜,让翠翠坐在自己身边,连珠炮似的说起来:
“闺女,我不瞒你:我也是个工人,早就退休了。他爸爸原来也是个工人,下岗了,做点儿买卖。有一年赚了点儿钱,和一个台湾来的老板合伙开了一家公司,生意还不错。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回上广东办事儿,路上出了车祸……”
老太太一阵悲伤,“死了。”
“闺女,”马母略一停顿,继续说,“他爸爸死后,马成继承了他在公司的股份,当上了公司的董事。别人不知道底细,以为咱家多有钱呢,其实就是公司那点儿股份。”翠翠听得发懵,心想:“她跟我说着些干什么?”
“闺女,”马母擦擦眼泪,接着说:“马成高中毕业那年,他爸爸不让他考大学,说上大学得花不少钱,也不保险,念毕业了也不一定有工作。马成拗不过他爸,高中毕了业,也到这家公司上班,一晃儿,十年啦。”
“阿姨,”翠翠还是摸不着头脑,刚想问----
“闺女,”老太太只顾自己,不由分说,“你看看,我们家和你家一样,家长都是当工人的,普通老百姓;马成也不是专干坑蒙拐骗的商人……”
翠翠有点儿明白了,就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闺女,”老太太笑着问,“这回你明白了吧?我儿子很佩服你的技术,他想跟你交个朋友……”
“不行,不行,”翠翠急忙摇摇头,说,“我家的情况……”
“闺女,”马母又笑了,“我们找人打听了,你父亲在园林处,原来也是个普通工人,就因为有技术,别人栽不好的树他会栽,别人种不活的花儿他能种,所以他不但没下岗,现在还当上了技术员;你妈妈在环卫局当工人。你看,和我们家不是一样的吗?”
翠翠刚想说话,马成回来了,对翠翠说:“师傅----
“从现在起,别叫她师傅,”马母急忙打断,“叫她翠翠。”
马成不好意思地一笑,说:“翠翠,我今天对不起您。为了和您见上一面,让我妈把我的意思跟您说说,刚才我撒了个谎,叫你们经理给您打了个电话。我敢保证,我对您就说这一次假话;再说第二次,天打五雷轰!”
翠翠见他起誓发愿,有点儿好笑,就说:“马先生,也没那么夸张吧?”“翠翠,以后你也别管他叫什么‘先生、’‘老板’的,”马母又急忙拦阻,“你就叫他马成。他也没有小名,家里外头都这么叫。”
这老太太真健谈,翠翠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翠翠,”马成顺从地马上改了口,“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今天只是把我们娘俩儿的意思跟您说明白,不能要求您马上就表态,得让您好好考虑考虑。今天就算客户请客。咱们吃饭吧。”
说罢,招呼服务员上菜。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翠翠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在这种场合也不好一走了之,心里七上八下,也只好就坡下驴,说:“好吧,那就让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翠翠勉勉强强地吃了几口菜,又吃了块点心,就放下筷子告辞,马成母子也不再强留,送翠翠回了修理厂。
当天晚上,翠翠和父母详细地说了这件事。
她想听听二老的想法。
翠翠与马成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印象都挺好。
但是,翠翠和父母有着相同的纠结,就是:马成毕竟是有钱的老板,自己不过是个打工者,老板和工人总是两个难以相容的群体;再说,自己比他只小一岁,长相也不算出众……
在如今物欲横流的时代,老夫少妻,“小三儿”插足,比比皆是,这不能不让翠翠有顾虑。
她毫不掩盖,把自己的想法向父母和盘托出。
父母的担心和她的顾虑完全相同。
翠翠当机立断.约马成过来,谈了自己和家长的想法。
马成听了,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说:“翠翠,你多想了。我和我妈可不这么看。”
没过几天,马成给翠翠打电话,说明天晚上七点,去翠翠家。
翠翠不好拒绝,和父母打了招呼,二老也同意,认为不管成与不成,见个面儿也好。
次日晩,马成开着车,和马母一起准时来到翠翠家。
这是两家老人第一次见面,少不了彼此客套几句后,心直口快、十分健谈的马母就转入了正题:
“大哥,大姐,”马母亲热地叫了徐父、徐母一声,“我们娘儿俩儿今儿来不为别的,就是给您们二老交个底儿:我们家和你们家是一样的,都是工人家庭、老百姓,可以说是‘门当户对’。您们别看现在马成挣钱不少,但不见得总是这样,不定什么时候台湾老板一撤资,马成那点儿股份就什么也不是,他又没有什么技术……”
“是啊,”马成接过话题,“翠翠说怕我甩了她……”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马母抢着说,“打我这儿就通不过。”
“是啊,”马成一笑,认真地说,“其实,说不定哪天公司垮了,我倒怕翠翠甩了我。”
“您们也都清楚,”马成看着徐家二老,继续说,“现在什么买卖都不好做,说赔就赔。不像翠翠有技术,在哪儿都能干,旱涝保收。当初,伯伯不就是个明证吗,别人都纷纷下岗了,您不但没下岗,还当上了技术员。”
“那倒是,”徐父有点儿得意地说,“翠翠初中毕业时,我和她妈商量过,学点儿技术,发不了大财,可也能有个饭碗。”
“咱家翠翠长得也不算漂亮。”徐母换了个话题。
“挺好的,我们娘儿俩儿都看上啦。”马母又补充说,“大姐,马成这孩子有个想法,以前跟我说过好几次了,说他不要长得跟花儿似的媳妇儿,‘树大招风,花儿美招蝶,’弄不好,说不定还会给他戴上绿帽子呢。”
马母说着,自己先笑了,大家也都笑了。
经过这次两家老少的会面,翠翠与马成、两家的老人,都觉得条件已经成熟,两人年龄也都不小了,一个月后,他们结婚了。
 
翠翠在庄园大门口等着大成舅舅。
汽车到了,她就上了车,一会儿就开到了家门口。
翠翠把舅舅让进家里的小客厅,待茶。
大成第一次来翠翠的新家。
他打量一下豪华的客厅,赞叹了一句:“真漂亮啊!”
翠翠介绍说:“这是小客厅。还有一个大客厅,两个书房,两个厨房,六间卧室,三个洗手间。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么大的房子。他非得要买,钱烧的。”
大成说:“买就买了呗。老板们喜欢互相攀比。买房子总还有用,比赌博、吸毒强多了。”
“那倒是。”翠翠说,“他这个老板跟那些人是不太一样。但愿以后别学坏了就好。”
“我看不至于的。”大成说,“别看都是老板,背景不一样。马成毕竟是老百姓家出来的,跟那些‘胎里坏’还是不同的。”
爷儿闲谈了一会儿,翠翠说:“咱们走吧,早点儿到会场,省得慌里慌张的。”
于是,大成驾车,两人来到天坛公园。
这时,会场上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他们之中有不少本人就是汽车修理工。他们在网上看到大赛特等奖的得主是一位刚满三十岁的女工,有的是想到会场来一睹芳容;另外,也有些人心存疑虑,怀疑大赛的公平、公正性,特别是怀疑徐翠翠的技能,是不是暗地里作了什么手脚。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想借大会上获奖者当场答疑的机会,准备了自己在汽修中遇到过的难题,打算当场问问,也提高提高。
十点钟,在一片鼓乐和掌声中,颁奖仪式正式开始了。
首先,由大奖赛组委会公布这次北京市汽车修理行业大奖赛的选手选拔和参赛的过程,然后公布了获奖人员名单,并由市法律公证处的公证员宣读公证结果。
接着,获奖选手全部登上颁奖台与大家见面。
之后,就是今天的重头戏----现场答疑。
按组委会的规定,任何与会者都有提出问题的机会;而选手的回答,先由三等奖获得者解答;如果不能完美解答,再由二等奖获得者解答;同样,第三顺序解答者是一等奖的获得者;最后,才是特等奖获得者回答提问。
现场提问与解答开始了。
会场的气氛十分热烈,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已有6个人登台提出问题并获得了三等奖获得者的满意回答。
半个小时之后,又上来一位中年男子,提出了两个问题。其中,第二个问题升格了,是由二等奖获得者完美解答的。
后来,又先后有7位同行上台,最终都由二等奖或一等奖获得者完满地解决了。
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一时无人要求提问题;主持人又一次询问,只见有两个人,一老一少,正从观众后边挤过来,那个年轻人的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
主持人认定是来提问题的,就动员台下观众给他们让路。
因为,他们预计的好戏是有人提出难题,由获特等奖的徐翠翠解答,把今天的大会推向高潮。
一老一少来到了台上,老者气喘吁吁地说:“来晚了,来晚了。”
主持人安慰他:“不晚,不晚。请提问题吧。”
老者也不客气,一口气提了七八个问题。
因为大会已接近尾声,获奖者们也有些放松了,不再严格地按原来的规定回答,谁知道谁就说,真有点儿抢答的意味,转眼之间回答完毕。
“好,你们说的都不错,很好。”老者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着,示意那个年轻人打开包裹,让获奖者看。
几个人围上去,都认得是个小型的气缸,不知道老者要干什么。
这时,只听老者提高了嗓门儿,指指那个气缸,说:“请各位听好,一共有五个问题:这个气缸是什么型号的?多大容量?什么牌的汽车上用它?容易出现哪些毛病?应当怎样修理?”
有人抢着回答,刚开口,被老者拦住:“别忙。我的话还没说完----我还有个条件,这五个问题,要求一位师傅全部解答。谁来?”
说完,拿眼睛扫了一下,见没有人回答,脸上不觉露出了得意和轻蔑之色。
原来,这位老师傅来自长春,是“一汽”的老工人,退休后一直搞汽车修理,三年前和儿子一起来到北京,开了家汽修店,打算把自己的全部技术传给儿子。但儿子不肯好好学,认为修车也就那么两下子,没什么。
今天老人带儿子来,主要目的是教育儿子;其次,他对大奖赛有看法,认为都是瞎忽悠,也想给得奖的选手出个难题。
“老师傅,我说说。”翠翠打破了会场的一时沉静。
老者见说话的是一个个子不高,年龄也不大的女人,不相信她能答对。
但是,他想错了。
翠翠不紧不慢地逐个回答了五个问题之后,又说:“这种汽缸以前都是进口的,主要是从德国进口。现在,我们的‘一汽’也能生产了,质量一点儿也不比进口的差。”
翠翠的话音刚落,全场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
“好,好样的!”老者高兴地伸出大姆指,由衷地赞扬、佩服,“真是好样的!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儿子,一转身面向观众,大声说:“真想不到。我干了一辈子汽修,还不如这位女师傅。有些人总是看不起汽修工。我说他们不懂:没有汽修工,汽车跑不远,跑不快,跑不了!”
老师傅激动的几句讲话,使他的儿子和观众都受到了生动的教育,这是大大超出大会组织者初衷的一个意外收获。颁奖大会圆满结束了。
大成开车把奖品小轿车拖回双成庄园。
马成在家里准备好了午餐,等他们回来。
马成的妈妈也从城里来了,特意来看儿媳妇得的奖品。
饭后,两口子送舅舅回家。
临别,翠翠说大成的车有点儿小毛病,让舅舅抽空儿去他们厂修修,说是她早上听出来的。
通过上午的活动,大成深信不疑。
第二天,北京日报报道了汽修大奖赛颁奖消息,并用大号字公布了获奖名单,同时还发表了一篇记者专稿《实践出真知》。
专稿中写道:
“这次大奖赛的特等奖得主徐翠翠,是一位年仅三十岁、仅有中等职校毕业文凭的有志女青年。她在自己的工作实践中,刻苦学习,善于学习,先后写出修理记录三十余本,总结出‘听、看、修、验’四字经验,北京市汽车学会已经决定把她的经验收入《汽车修理大全》。
“徐翠翠同志从事汽修工作今年刚满十年。正是‘十年磨一剑’,在这次全北京市的汽修行业大奖赛中一举夺魁。这是她在实践中努力学习,善于总结经验的必然结果。”
 
大成开车从翠翠家回来,在青玉庄园大门口看见了罗冈。他停住车。
罗冈见是大成,就说:“嘿,巧了,我正要上您家去呢。”
罗冈上了车。
两人一起下车,走进客厅。
慧芳已经摆好了水果,正在沏茶,等着呢。
现在,罗冈和慧芳都退休了。
落座后,大成就说起了汽修大奖赛颁奖仪式。末了,十分感慨地说:“真想不到,最后还是翠翠完美地回答了老师傅的问题,精彩!当初,咱们都说念那个中职,没什么发展。”
罗冈说:“老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翠翠这孩子,就是不怕吃苦。在这方面,咱们丹丹就是不如翠翠。”
“丹丹也不错嘛,”慧芳一向护着小芳,“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优等生,年年得奖。”
“可是,参加工作以后,就不那么优秀啦。”罗冈说。
“也不能说不优秀,”大成说,“升不上副主任医师,还不是因为她对当大夫的兴趣减弱了,不那么努力了。”
“总的来说,丹丹还是刻苦精神差。这和我、和她妈惯着她有一定关系。”罗冈检讨似的说。
“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慧芳不爱听。
因为,她比谁都惯着丹丹。
“那不还是因为碰上个好机会。”罗冈说,“人民卫生出版社的一个副主编,看上了她的一篇论文,认为她有医学知识,又有当大夫的临床经验,文笔也好,是个理想的医学杂志编辑,推荐她进了出版社。这回,她对工作倒是满意了。”
“咱们丹丹还是有实力嘛。”慧芳得意地说了一句,又问,“这回对象成了吧?”
“哎,总算成了。”罗冈满脸喜气,“我今儿个就是为这个事儿来的,让你们老俩也高兴高兴。”
现在罗丹终于选定的未婚夫名子叫由新,现任人民卫生出版社的副社长,是人民大学新闻系的毕业生。毕业后就分配在出版社,十多年了,历任编辑、副主编、主编,前年晋升为主管业务的副社长了。
由新工作一帆风顺,生活却出了意外:他已结婚五、六年了,去年才要孩子,万万没想到,妻子难产,母子都没能保住。
去年罗丹调进出版社时,他的妻子刚刚亡故,他匆匆看过罗丹的简历,也没在意。
彼此恩爱的妻子匆匆离去,他感到生活如天上的风云,难以预测。
他已年近不惑,不想再婚。
可是,不到一年的“单身汉”生活,上班有工作干,还好;回家来,自己做不好菜饭,三天两头去外边买点儿吃;饭前饭后独自看看电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他感到生活没什么乐趣。
这天下午,为了一篇专稿,主编带着罗丹一起来找由新。
这是由新第二次见到罗丹:窈窕的身材,甜美的微笑,动听的嗓音……
他不由得心里一动。
主编和罗丹走后,由新急忙调看了罗丹的档案。这回他可是认真地看了又看:
罗丹:医学硕士,主治医师;
父,大学中文系教授;
母,副主任医师。
他又特别查看了罗丹的出生年月,算了一下,今年整整三十岁了,未婚。
冥冥之中,他觉得上天给他送来了意中人。
他坐不住了。
他马上到总编室,说要了解了解罗丹的工作情况。
主编、副主编都以为是顶头上司询问属下的工作,就简要地向领导说了不少好话,诸如:工作认真,能力强,为人热情之类。
其实,由新的主要目的是想知道罗丹有没有男朋友,当然,他不好明着问。
回到办公室,由新又翻看罗丹的档案,觉得“罗冈”这个名子有点儿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于是,他又给罗冈的工作单位打电话,找他在学校工会工作的一个同学,确认了他和罗冈的确见过面:他俩都在业大兼课,有一年都被评为优秀兼课教师,在领奖台上认识的。
做了这些案头工作,由新仍然没有勇气直接找罗丹或罗冈谈。
因为,他还不能确定罗丹有没有男朋友;况且,自己已近‘不惑’之年,又结过婚……
可是,他心里怎么也放不下罗丹。
想来想去,他决定找“热得快”,请她帮忙。
“热得快”名叫吕焱,心地善良,思维敏捷,一向快言快语,现任出版社宣教科副科长。
因为她心热嘴快,又结合她的姓名,同事给她起了这么个绰号,她也不在乎。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由新约吕焱到办公室,把自己的心事和
盘托出。
“社长真是好眼力!”吕科长脱口赞了一句,“这个罗编辑,不但人长得漂亮,文笔好,而且写得一手好字儿,真是才貌双全。”
说着,她又略带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接着说:“罗编还有个小来历,她就是小说《梧桐树下》中的人物‘小小’的原型。这部小说的作者就是她的父亲罗冈。”
轰动一时的《梧桐树下》,由新也看过。
听吕焱这么一说,他想起来了,对罗丹更感兴趣了。
“我听说罗编曾经谈过几个,都没成。”吕科长接着说,“这个大姑娘肯定眼光高。但我觉得您和她挺般配。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可不能打保票。”
“那是,那是。”由新连连说,“拜托您多多费心。不管成与不成,我都感谢您。”
 
“热得快”真的热心,动作也快。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她端着餐盘儿,找到罗丹,说自己姓吕,是宣教科的,有点儿事儿,约她下班后晚点儿走,在编辑室等她过去。
罗丹虽然来出版社时间不长,但也听说过宣教科有个快嘴儿,绰号“热得快,”叫吕焱,心想可能这位就是。
虽然人不熟,也不好拒绝,就点头同意了。
下班时间刚过,有人敲门,吕焱来了。
她一落座,就笑嘻嘻地说:“罗编,时间宝贵,我长话短说,您看由社长这个人怎么样?”
罗丹心里一动:她听说过由社长夫人死于难产,自己是个单身大姑娘,立刻敏感地想到这位大概是来当‘月老’的;但她从未想过与由社长如何如何,就实话实说:
“我到这儿工作不久,不太了解。”
“小罗,我可了解他,”吕焱赶紧说,“我和他一起工作六七年了。他可是个大好人,模范丈夫。可是,‘好人没好报’,去年他爱人连未出世的孩子一起走了,太惨了。”
说着,从挎包里取出一个打印件,用满含理解又期待的目光看着罗丹:“我不能让您现在就表态。这是我昨晚打印的由社长的简历,您先看看吧,再考虑考虑,保您满意。我明后天再找您。”
罗丹毫无思想准备,愣了一下。
吕焱一笑,把打印件往罗丹手里一塞,说了声“白白,”起身走了。
罗丹没有马上回家,就在编辑室里看吕焱送来的材料。
罗丹也不小了,以前谈了几个都不理想。现在看了由新的基本情况,又两次见过本人,也听说过一些他的为人,在出版社里口碑也不错……
想到这些,她还真的比较满意;
但是,由新结过婚,又比自己大十来岁,她又不认可。
她又退了一步:二婚也行,他没有孩子,也没什么麻烦;可是年龄是无法更改的……
她和谁都没说,在心里闷了两天。
第三天午饭时,吕焱凑了过来,问她:“这么样?”
“谢谢您的好意。”罗丹淡淡地回了一句。
吕焱明白,这是不同意,起码是现在不同意。
吕焱不放弃,她认为罗丹没有一口回绝,就说明还有希望。
但在大庭广众之中,吕焱不便多说,就轻轻地劝了一句:“罗编,再好好考虑考虑吧。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啊。”
当天下午,吕焱把罗丹的态度转告给由新,说她可能有点儿‘恐婚症’,劝由新不要着急,她自己还有好办法。
原来,吕焱知道,现如今学历、工作等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又长得如花似玉的姑娘,到了这个年龄还未嫁,最着急的往往是她的母亲。
所以,她已打定主意去找亚茹。
由新真的看上了罗丹,他也不闲着,决定厚着脸皮去找有过一面之识的罗刚。
罗丹是个不爱张扬、性格内向的姑娘。吕焱提亲的事儿,这几天一直没对父母说。
又过了两天,吃晚饭的时候,罗冈好像很随便地问:
“丹丹,由新在你们出版社是干什么的?这个人怎么样?”
罗丹有点儿警觉,说:“当副社长,直接接触不多,不太了解他。”
亚茹急忙接着说:“那可以多接触接触,了解了解嘛。”
罗丹知道瞒不过去了,就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总的来看,由社长这人还不错,出版社的人都说他挺好的。但是,他结过婚,这倒也没啥,又没有孩子;就是年龄太大了。”
“不就是大十来岁嘛,”亚茹开导她,“要是在十年前,岁数差真么多,我也不会同意。可是现在不同了,男大女小很普遍,差二、三十岁的都不新鲜。”
“这个由新,”亚茹继续说,“以前也在夜大兼过课,和你爸爸也认识。前天,他去学院找过你爸爸,足见他很有诚意;你们出版社的吕科长,也到医院找过我。以前我给她看过病。她把由社长夸得天花乱坠。当然,我也不全信她的。但是,可以先谈谈嘛;不好,就拉倒呗。”
“那,您们的意思是……”罗丹问。
“当然还得你自己做主。我们的意思是可以谈谈,不能这样不言不语的,让中间人为难。”罗冈说。
当晚,罗丹给吕焱打了电话,让她约由新明天午间在出版社对面的饭店见面。
此后,两个人常来常往,彼此更加了解,两颗心终于连在了一起。
“日子定了吗?”慧芳笑着问。
“就算是定了。”罗冈也笑呵呵地答道,“由新先提出来的。他们俩商量好了,今年年底休年假时,一起去一趟欧洲,就算是旅行结婚,回避一下同事的送礼。”大成说好,这样可以少欠许多人情债。
“事先可得好好保密,”慧芳想起她和大成当年的“旅婚”泄了密,就又特意提醒了一句。罗冈点头。慧芳屈指算了算:
她和大成两方面现已成年的子侄辈儿,如今个个事业有成;除了年龄最小的欢欢刚订了婚,其他几个全都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现在,小芳也要结婚了,她感到如释重负,非常快乐,情不自禁地说:“好哇,好哇,都长大成人啦。”
罗冈亲眼看到了自己身边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成了气候,曾让他着过急的丹丹现在也事随人愿,终于“名花有主”了,他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慨,随口吟道:“咳,这真是:‘成才之道路路通,难唱之曲家家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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