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安随笔——致敬爱的小芳老师

君安送给小芳老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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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真是过得飞快的，去年的今天我在做什么呢？倏然一年光景就这样过去了。去年，2019年，真是非常繁忙的一年，系列纪念老师尹桂芳一百周年诞辰的演出和活动把我的时间都排满了，每一天都过得特别的充实。

转眼，2020年的12月1日，这个对我来说非常特殊的日子又临近了，老师的101岁生日就在眼前，而今年的我却与去年的状况截然不同。受年初突发疫情的影响，计划中的演出活动全都嘎然刹车至今，365天，一年的静帧岁月，就好像厚厚的画册在正精彩处被匆匆地撕去了一页，即便不影响继续翻阅，也总感有些茫然与失落。

人民艺术家尹桂芳（1919年12月1日-2000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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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一年中，我有了更多陪伴家人的时间，有了更多整理与回顾自己从艺道路的时间。空闲时，我会翻看一本本的书籍，从一篇篇记述老师生平和艺术的文章中，重逢不可思议的一个个人、一件件事，他们在老师的一生中留下印痕，并由老师手牵着手带入到我的人生和艺途中。

老师的生日又临近了，第一百零一个生日，这是一个崭新世纪的开始，在思念老师的时候，我就自然而然地更频繁想起她身边的人和事，突然脑海中就闪现了两个字：“珍惜！”他们和老师一样，是尹派艺术难能可贵的财富，是老师的艺术生命的延续。翻阅往日旧照，突然想起，今年，也是小芳老师的90岁寿辰了，此刻不禁回想起了与小芳老师之间的点点滴滴。

我和小芳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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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老师对尹派艺术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我也是从小就和小芳老师认识了。特别巧合的是，我和小芳老师都是在12岁（13虚岁）刚懵懂少年时，就追随并生活在了我们的老师尹桂芳的身边。小芳老师的生日是1931年的10月3日，比老师尹桂芳小12岁，这样算来，当时的老师是24岁，每想到此，我就心生羡慕，小芳老师比我幸运，她来到老师身边的那个年代，正是老师最风华正茂的年纪，身在艺术巅峰的上升期，她能天天看着老师练功，陪着老师创作，真真切切地观摩接触老师在舞台中央的表演。她因被老师的舞台魅力所折服，从“龙门”到“九星”，1946年芳华剧团建立时，小芳老师正式地拜在了尹桂芳的门下，由老师亲自改取艺名“尹小芳”，可见期许之深。从此，小芳老师刻苦学习尹派艺术，继而展开了自己的艺术人生……

后来，因为历史的原因，我们的老师身体残疾了，非常遗憾的是老师在艺术巅峰时期没有留下一部影视作品，也因此，当我12岁来到芳华剧团学艺的时候，已经无法亲眼领略老师盛年时的风采了。对我们来说，小芳老师，就是一部拿身体来刻印的尹派教科书了。

认识小芳老师是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初，我们芳华学员班的八个尖子生被送到上海戏校学习一年。当时的我已经被老师选中唱小生并作为重点培养了，我的年龄还很小，才十几岁，还胖呼呼的。老师非常关心我们的学习，为我们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她就请小芳老师跟她一起到戏校来看望我们，当时的戏校就在文化广场，在那里我被介绍给了小芳老师。

与老师们在上海市戏曲学校门口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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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老师从1946年芳华建团时就被老师带在身边了，她还参加了芳华建团第一部打炮戏《沙漠王子》的演出；1950年老师重建芳华，召回小芳老师担任剧团二肩小生，1954年的《义救孤儿记》，老师尹桂芳饰演程婴，小芳老师前演赵朔后演孤儿，师生同台引为佳话；1979年，大地回春，老师尹桂芳在文化广场举办《尹桂芳越剧流派演唱会》，小芳老师克服重重困难，一段一百多句的长清板《浪荡子·叹钟点》又重现舞台；百废待兴的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老师再次重建芳华，小芳老师领师命投身福建，在困难的条件下参加《何文秀》的排演，该剧于1980年的10月在福州首演，使绝响舞台二十多年的这部尹派名剧重新唱响舞台获得成功；接着芳华带着《何文秀》回到久别的娘家上海演出，风靡了上海滩，也再次筑牢了尹派扛鼎的地位。

小芳老师经历了芳华最重要的、最艰难的、最辉煌的各种时期，她对芳华剧团的感情是不言而喻的。我在想，她当时在文化广场看到我们这一批初出茅庐的芳华的小孩子们的时候，心里是何感想呢？我记得我们在一起拍了照片，在戏校门口留念，翻看这些照片的时候，我想起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小芳老师是很喜欢笑的，她风趣又幽默，对我们和蔼亲切，她对老师尹桂芳又充满了恭敬，我是能感受到她的敬畏的。

到了周末我们还经常一起去老师的家里加餐，小芳老师也经常会在，益美阿姨买菜做饭，我们都还小，一个一个吃得像“小肥猪”一样，这时老师也笑，小芳老师也笑，看着我们开心得不得了，就好像是和乐融融的一家老小。这是我和小芳老师接触最多的一年，那一年我们在一起度过很多美好的周末时光。这些回忆都还在我的脑海里，现在想想真是很温馨呢。

在这以后我们回到了福建，和小芳老师的接触就少了一些，但是每次老师尹桂芳带着我们去上海演出以及在演出后召开座谈会，她都会请来小芳老师关心和指导我们。在我自己的感受中，小芳老师一直是很喜欢我的，而她对老师尹桂芳又是一种虔诚又敬畏的态度。她和我们这一代尹派学生不同，她是真正在老师艺术生命最旺盛的年代里，耳濡目染，被老师的艺术浸润着长大的。小芳老师一直说，她看的第一出戏是尹桂芳的演出，学的第一句唱就是尹派，她最敬佩的人就是老师尹桂芳。我想，这朴实真诚的话，正讲出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对她的偶像由衷的敬佩之情，也促成了她这一生为尹派艺术的开枝散叶、传承与发展付出不懈努力，可谓功勋卓著。

小芳老师长期陪伴在老师的身边学戏演戏，并刻苦用功地模仿老师的一腔一调、一招一式，她从中领悟到学习尹派的真髓，对老师的手、眼、身、法、步不仅仅是描红般地模仿，更花了很多心思去琢磨。老师舞台上的每一招、每一腔，她都要深刻弄懂个“为什么”，并经过分析体会再亲身去实践。对于我们这些因为出生太晚，没能有幸亲眼领略老师舞台风采的学生们来说，小芳老师的亲身演示与分析讲解是多么宝贵的学习资源啊。

学习小芳老师对待艺术的严谨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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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在老师的专辑书籍《一代风流尹桂芳》的首发仪式上，老师用颤巍巍的左手，亲笔写下了“小芳爱徒：承上启下——桂芳”十个字，这是多么沉重的嘱托。

正是这常年积累的对老师尹桂芳舞台艺术的琢磨与领悟，造就了小芳老师对博大精深的尹派艺术具有非常高超而精准的理论分析能力；也正是由于老师的嘱托，使“承上启下”成为小芳老师的金字招牌与使命担当。所以，2009年7月当我受央视的邀请拍摄《跟我学》节目的时候，我就想，一定要请教小芳老师，才能充实提高我在教学方法上的局限。

当时，我要去录制几段唱腔的教学，《何文秀·桑园访妻》、《桃花扇·追念》、《盘妻索妻·洞房》等等。应该怎么讲？怎么教？我向小芳老师求教，小芳老师欣然应允，悉心讲解，她对我的帮助是很大的，每一句唱，重音在哪里，停顿在哪里，为什么要停顿，她对唱腔的理解都很有深度。也是因为有了这一次的接触，让我深刻体会到了小芳老师对艺术的严谨。

《跟我学》录像前向小芳老师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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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继芳老师经常对我说，小芳老师身上的这些优点，是她从小耳濡目染从老师尹桂芳身上学过来的，当年老师尹桂芳就非常善于向其他艺术剧种学习，她经常去观摩京昆大师们的演出，并借鉴叶盛兰、姜妙香、俞振飞等等小生大家老师们的身段和表演，融汇运用于尹派的人物塑造之中。小芳老师正是在这样的影响下成长起来的，从师的第二年她便被老师送去刘金玉科班，生旦净末丑全都演过，因此拓宽了戏路。她又学老师博采众长，向京剧、昆曲、绍剧、评弹等姐妹艺术学习，请昆曲“传字辈”老师们当“技导”，曾得到了郑传鉴、方传芸、周传瑛等老师们的悉心指导。

京昆大师俞振飞老师评价小芳老师时说：“过去我对尹小芳同志的演出，从未看过，我发现小芳同志的舞台艺术，不但继承了尹派表演，更难能可贵的，她吸收了昆曲和京剧等传统艺术，并加以改革和创新。尤其她吸收其它剧种的东西，不是硬搬，而是艺术融化，她的举手抬足，一招一式都是为了塑造人物，绝不是生搬硬套，她这种表演艺术，说明她在文学方面有一定的修养，不是一般演员所能办到的。由于这样，后来她每次演出，我就主动买票欣赏她的演出。俗语说得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总的来说，小芳同志在艺术上的成就，在当前越剧小生中，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是多么高的评价啊，对我们这些更年轻的尹派学生们来说，这也提供给我们思考如何学好尹派非常深刻的启迪。

京昆大师俞振飞老师和尹桂芳老师一起观看小芳老师在虹口时期的新剧《浪子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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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师尹桂芳101岁诞辰即将到来之际，联络人与事，翻看交流图影间，重又开启了记忆之窗。如水年华，光阴倥偬，想念老师，就会想起从她身边走来的人，跟她一起经历过的事。身在闲暇，但感概良多，大概有一个心愿是我们所有的尹派人共同希望看到的，那就是所有的尹派弟子，都能向小芳老师学习，用自己的言传身教、承上启下，把师门的艺术印刻进一代代尹派弟子们的骨髓中。流派的传承，需要我们见贤思齐、共担责任！

王君安，2020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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