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郑桂梅 | 原生态的老人们

 聚力阅读 2020-12-04

总第1260期

图|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

显然国家风起云涌的老城区改造之潮水到这里突然断了片。几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很是碍眼地堵在路中央,老人们在一起常叨叨,穿心箭呀,造孽呀,你看,这百米高楼堵在主马路上,这还有好吗?果然,这两座名其曰老城区改造的安置房七八年了也没有得到合理的解决。

这里是曾经的老工人俱乐部,拆掉之后立起两座烂尾楼,如今七老八十的退休工人们每天在废墟旁一棵茂密的大树下打扑克下象棋。

在露天,脚下又是泥土地,这些老人们真是放开了,抽烟的抽烟,吐痰的吐痰,有的老人内急,就到墙角旮旯解决,唉!这个破旧小区连个公厕也没有,真是接地气。

不过都是施工单位的职工,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住四面漏风的板房,吃不见油腥的土豆大白菜,所以老人们也不觉简陋,玩的倒是快活。

六个人的玩扑克,两个人的下象棋,一帮帮一对对的,破水泥池子翻过来垫块板就是桌子,几块烂砖头摞在一起就是凳子,看牌的观棋的像是赶庙会,争执经常发生,高声地叫喊,放肆地谩骂,好似唱戏。

人老了就活出了生命的本真,不势利眼,看不惯就尽情地说,玩赢了又是秧歌又是戏,打输了跳高蹦脚扔的扑克牌满天飞。

两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儿,一个骂另一个不要脸,抓牌时屁股底下还藏着一张小毛,那一个也蛮有理地指责,你昨天下象棋时总是悔棋咋不说。

老人们打牌不挑人,又不玩钱,就图个乐呵,有时把大院里那个傻乎乎的智障男人也叫来凑手。很多时候,那棵大树底下,好几拨玩乐的老人,哈哈地大笑,脸红脖子粗地争执,这些老人们无论前一天叫骂出多么狠的话,第二天还会在一起谈笑风生,好像昨天根本没红过脸吵过嘴。

玩乐中的女人们要年轻些,但也都退休了。有个从没结过婚的女人,六十出头,随着扑克牌摔得啪啪响,两个肩膀也跟着扭来晃去。有人说,大姐,回家膀子疼不疼?她仰起脸,很豪迈地说,还真疼,炒菜都拿不起铲子,可是第二天照样扭着肩膀抡着胳膊往外甩出牌。她说,就是出小3,我也要像打2鼻子,你可以没大牌,但是不可以没气势,我就是要打出气势。

还有个女人,据说得过癌症,两只乳房都割掉了,胸部扁平,头发因为化疗都掉光了,戴个廉价的假头套,扑克牌打得热火朝天,兴许头痒,她不停地揭起头套挠头,头套已经像歪戴的帽子挡住了半条眉毛,她也顾不上,别的老人只顾看自己手中的牌,谁也不在意她的滑稽样,倒是她放学回来的小孙子说,奶奶你应该注意仪表。

有两种人老人们集体抵制,以前在单位当官儿的和在家虐待过老人的,别管几个人玩的多热闹,只要有个从前的官要掺和进来或观棋说两句,其他老人立刻群起而攻之,有个老人唾沫星子乱飞说,在单位你仗着溜须拍马混个破官儿吆五喝六的,现在退休了谁他妈尿你,一边去。

即使文雅点的官儿也休想在那里呆五分钟,为什么?他退休金高呀,别的老头每月二三千,他每月五六千,后来有个明白老头说,以前上班时这些当官的交养老保险给咱们工人只交60%,而给他们自己交300%,缺德不。

久而久之,当官的退休老人就很少往前凑了,当然也有例外,像从学校退休的老师啦医院退休的大夫啦部队退休的军人啦,老人们都尊敬有加。那个在路边修自行车的老人说,他们是白衣天使,是灵魂工程师,是共和国卫士,我们要致敬,老人还摆出一个可笑的敬礼姿势。

其实,别看这些老人穿戴普通,说话粗俗,他们的儿女们有的却很出色。老人们大多从旧社会过来,没念过几天书,但是他们对文化人有着信徒般的膜拜,六七十年代时家里都是五六个孩子,为了让孩子好好念书,管教起来也是简单粗暴,不学习的,抡起棍棒就打,要不饿他两天。还真是,这个破烂家属院里,考出过清华的、北大的,甚至还考出过沧州市的理科状元,大多出自当年穷困的工人之家。棍棒底下出孝子啊,这些出去上学的孩子让老人们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年轻时没吃过的海参鲍鱼大闸蟹,老人们经常收到,拿着快递盒子,老人会故意高声说,孩子偏要花钱,烧包啊!责怪中透着老人成心的显摆。倒是几个当年神气活现的干部让人看了笑话,他们的孩子仗着老子手中有些权利,干了单位的肥差,材料员啦会计啦之类,各个肥头大耳的,可是有两个居然因为花天酒地,年纪轻轻却脑血栓了,每天在院里歪歪扭扭地走路。真应了那句话,老天爷对谁都是公平的。

俗人俗事,人生百态,但终究还要归于原生态啊!

作者简介

郑桂梅,笔名观尔,文革第二年出生,现已退休,爱好文学,并尝试小情小调的市井写作,近几年有散文见于沧州晚报及《文宗乡韵》等报刊。

主编:风雨薇、绿柳
julichuanmei@yeah.net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