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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福民|​​那个叫剑松哥哥的女人

 新锐散文 2020-12-05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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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



那个叫剑松哥哥的女人



她是不是花痴?
 很多人笑着问。
这样的发问其实就是一种肯定。她看见剑松就追着叫“哥哥”。她叫哥哥时两眼发亮,很像少女对爱情的憧憬,一种朦胧的美。她已经五十多岁了,脸上因经年的风霜,早已失去了水润,满是沧桑。这样的容貌自然不能引起人兴趣。
那时的剑松,刚从天津回来,西装笔挺,小分头,一缕头发自然地垂至额前,英俊帅气。他在城中开了个裁缝店。他手艺精,男人的中山装,女人的旗袍,他都拿得起,放得下。那一年,世界各国领导人在杭州开了一个峰会,中国让领导们穿着唐装亮相峰会,引来了全国各族人民的追捧。唐装,顾名思义即是唐朝人穿的衣服,很有复古风格。我看唐装却有点异样,穿上有点像地主。有的人说得更绝,像死去人穿的寿衣。但流行是一种顽疾,你看着不顺眼,时髦的人偏要穿。跑到裁缝店,请师傅量身定做,师傅若胆里缺货,没有一点水平,临时根本拿不出手。这难不倒剑松,他硬是能把活赶出来。  
女人管剑松叫哥哥,也是在情理之中。犯花痴的人,心是直的,眼是花的,她是被一种幻觉迷住了。那种幻觉,或许也不纯属子虚乌有,确是真实出现过的——她曾经有一个对她好的情人。那时她大概二十一二岁,正值青春韶华。她身上透着好闻的茉莉花香味。她喜欢茉莉花。她爱在阳光好的下午在院子里洗头。她洗好了头发,让风吹干。头发的茉莉花香味与太阳光的味道混合了,散落在午后的庭院。有一天,妈妈让她去舅舅家,那时已是暮春。吃罢午饭,她在舅舅家的院子里歇息。她在一棵树下闲站,一个眼神飘过来,她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个男人渴求的眼神,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是谁呢?

自此,那个眼神老在她眼前晃悠,在她梦里晃悠。她在河边,又在水里晃悠。她喝茶时,在杯里晃悠。她看花时,在花影里晃悠。她迎风时,在风里晃悠。她老是走神,常常话不达意。她的反常引起了妈妈的注意。
“怎么了?丫头?”
“没怎么。”
“你一定有事,跟妈说吧。”
从哪里说起呢?她能说我被一个眼神迷住了吗?妈妈会怎么看她呢?有那个眼神的男人,她从不认识。他是谁?住哪里?是做什么的?有怎样的性情?她一概不知。有点封建的妈妈兴许会把她当作碰上了鬼魂呢。
但女儿成天这样神不守舍的也不是事啊。爱琢磨事的妈妈想到了那天让女儿去她舅舅家。妈妈找到了女儿的舅舅,也就是妈妈的弟弟。妈妈跟兄弟讲到了女儿的事。舅舅说,丫头不会是看上了谁吧?她这个年纪看上谁也是正常的,回去好好问问吧。
妈妈心里有了底,回得家来问女儿。她只好实话告诉妈妈,那天她在舅舅家的树底下看到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看”了我好久。妈妈相信女儿舅舅的话,女儿是想男人了!可是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啊?女儿好糊涂啊,就凭这一眼,女儿就茶饭不思了?不行,她还是要去找女儿的舅舅问个究竟,至少要弄清那个男人是谁。
舅舅听了他姐姐的话,转身跑到隔壁,问大婶,半个月前,你们家有没有来过一个人?大婶想了许久,终于有点印象,想起有一个人,是她兄弟家的儿子,不过,她早已结婚,儿子都上幼儿园了。舅舅回家讲了打听来的情况,妈妈心想,这下好了,把那个男人说给女儿听,女儿应该死心了,一个结了婚的男人,还有什么想头?
不料,女儿听了妈妈的话,半天不说话。妈妈以为女儿听进去了,就去忙别的事了。妈妈太大意了,女儿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女儿的情思是一根筋,哪里是按正常思维可以解开的。女儿的“相思”好象比之前更严重了,她真像被勾了魂似的,恍恍惚惚、呆呆傻傻、沉默寡言。妈妈一看,情况不对劲啊,与爸爸商量着,赶紧给女儿找个婆家吧。
妈妈张罗着给女儿物色了一个对象。那个男人是做水产生意的,手头活络。女儿看了一次,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暗暗地与那个男人对照了一下,差得太远了,那个眼神的男人,身姿俊朗,风度翩翩。她幻想着他与她的吻,一定是晕眩的,令她忘乎所以的。他是优雅的,清新的,而这个男人那么粗俗,那么污秽。她不能说不好,她怕伤妈妈的心。她妈妈对她好,希望她过得好,希望她找个好男人,希望她找个好婆家。但妈妈不懂女儿的心,妈妈看人跟女儿是不一样的,妈妈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妈妈只要男人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人要老实,不求其他。女儿就不一样了,女儿是有梦的,女儿找男人是先在梦里找的,梦里熟了,再搬到眼前来。
她心里的这个结是永远打不开了,她不能因为“那个眼神”而拒绝妈妈的好意,或许,她的命里只有听从妈妈找这个男人了。那个眼神就只能是一个永恒的虚无的飘影了。女儿终于答应了妈妈的请求。

后来,这个男人就成了她的男人,他们结婚、生子。那个男人终究是粗人,既无情趣,也不懂得怎么疼她。男人做生意回来后,累得急,把套鞋一脱,那套鞋沾满了水产的腥味。男人大声叫着,拿水来。他要洗脚,洗脚可以消除疲劳。女人有的时候,手脚慢了一点,男人就骂骂咧列:快一点呢,慢慢腾腾!她不作声,也不反抗。男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就是以这种无声的应对,与男人过着。她始终记着妈妈临终时说过的话,丫头啊,好好过!妈妈不能称你的心!原来妈妈什么都知道。
然后,她也一点点地地老去。
然而,藏在她心里的那个眼神一直在她心里飘着,在她梦里飘着。因为那个眼神,她永远地那么年轻。她的身上散发着好闻的茉莉花香。
她一生都被那个眼神撩拨着,干扰着,不得安宁。终于在某一天,她发病了。她穿着很艳丽的衣服,散乱着头发,向前走着。认识她的人笑着说:“看啊,花痴发疯了!”是啊,她是疯了,可是有谁知道她是为谁疯的呢?就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只见了一次的男人,一个只见了一个眼神的男人-—女人啊,好痴情啊!
“哥哥!”
女人追着剑松,剑松红着脸躲开了。

作者简介



田福民,自2000年始业余写作,以散文为主,迄今为止,累计文字量200余万字。有作品发表于《散文百家》、《雨花》、《当代散文》、《人民代表报》及本地市县级报刊杂志。有部分作品获省市级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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