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科西莫:今天我们的议题要改一改,提问的人也要随之变一变。我不想因过分自信而遭到指责,这过分自信恰巧是我常常指责别人的理由。所以我要放弃专权,把它转交给在座的我的朋友中的某一位人士。 扎诺比:如果你能继续保留你的专权,我们会对你十分地感激;可假如你真的坚持不再专权,那就请你至少要从我们这些人中指定一位接续人才好。 科:我请法布里乔阁下先说几句。 法布里乔:我很高兴接受这份授权,我建议遵从威尼斯的习俗,也就是说把第一位发言者让给最年轻的朋友。战争,这是年轻人的行当;所以,我认为最好还是以青年人为对象来谈这件事,因为他们比其他人会更早地在这件事情上凸显自我。 科:那么,路易吉,该轮到你了。我向我的接续人表示祝贺。法布里乔阁下,我觉得,你对这样一位提问者会满意的。现在,让我们回到主题上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法:为了清晰地理解军队战斗布阵之精粹,无疑,应当给你们讲述希腊人和罗马人在这方面是怎样做的。可是,有关情况你们自己也是可以从古代希腊和罗马的著作家那里读到的,因此许多细节我就不讲了。我只讲讲,据我看来,如果我们真想改善我们现在的军队状况所必须仿效的东西。我准备给你们同时阐明军队战斗队形之编成、其实战准备,以及交战演习的训练。 实施军队布阵的长官之最大的错误莫过于将其排成一线,并将交战的胜败维系于一次攻击之得失。错误之症结在于忘记了古人的战法:他们部署作战线总要考虑到前后呼应的原则。舍此,既无法支援前方部队,后撤时又不能掩护他们,战斗中也难以去替换他们。罗马人深谙个中道理,无人能出其右者。 为了更透彻地弄清史实,应当讲明,古时每一个军团皆由主力兵、剑矛兵和后备兵组成。主力兵位于第一线,形成坚固的密集队列;随其后者是剑矛兵,队列较稀疏;最后是后备兵,其队列之间留有宽阔的空地,必要时主力兵和剑矛兵都能在此伫留。 此外,每个军团还有投石手、弓箭手和其他的轻装兵,他们不与步兵同列,其位置在队伍的前端,在骑兵和步兵之间。战斗正是由这些轻装兵打响的。如果他们得胜了(这不多见),那就让他们自己去结束战斗;要是遭到挫折,就迂回过密集队伍的翼侧撤下来,或者去占领有意为此留下的队列之间的那片空地,然后就留在后面。在轻装兵撤下来之后,便由主力兵与敌人接战;一旦失利就退向剑矛兵,占领其队列之间的空地,这时,战斗再次掀起;假如这第二条作战线也被打垮,那就再撤向后备兵,把后者队列间的空地填满,一切又将重新开始。如果再次失败,那这场战斗就算输了,因为已经不可能再一次把部队集结起来了 [1] 。 骑兵部署在军队的翼侧,由此构成两翼。他们是骑马上阵还是下马步战,要视当时当地的具体条件而定。在这样一种可以有三次拉开并恢复作战线的队形支撑下几乎不大可能会失败,因为有连续三次的机遇让你实施变更;而敌人要打败你,那就得具备连胜三盘的大无畏气概才行。 古希腊的方阵没有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开战斗的模式;诚然,他们布阵时横排数很多,还有名目繁多的官长。但是,他们总是只有一条作战线。 对败军的增援并不是按罗马那种与原有行列相互融合的方式,而是采用以别的兵员去替换原有士兵的办法。事情是这样进行的。请想象一个有50列编成的方阵;战斗开始时,能够拼杀的也就是前面的6排,因为他们的矛,或者长矛的确很长,其矛尖从第6排都可直指先头的几行。万一前头出现伤亡,立马就会有第二排的战士补上去,而后者原来的点位又会由站在其后的第三排的人顶上。这样,后排的士兵就会接续不断地去补充前面几排的伤亡。采取这种方法,增援始终会很充足,哪里也不会出现空位,除非最后一排已变得空无一人而无法再行补缺。由于前排的损失,致后排多少会显得疲惫些,但前排始终是完整的。因而,可以说,与其说这种方阵容易被突破,还不如说被歼灭,因为有纵深的队形几乎是无法突破的。 罗马人起初也使用方阵编队,而且对他们的军团实施适应性训练。后来,就不满足于这种队形了;他们开始把军团划分成大队和中队。正如我已经讲过的,他们认为,军队里单个的有生力量和部队越多,且都能独立作战,这样的军队就越是强大。现如今,方阵只有瑞士人还在完整地使用,他们既接受有纵深的队形,也接受对前排伤亡人员的补充办法,而且战斗时旅团都是延展成一条作战线的。有时,他们也会作前后衔接的部署,但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让一个旅团在后撤时能够汇合到另一个旅团中去,而是为了位于后面的部队能够去支援前面的旅团。一个旅团在前面,另一个旅团在它之后稍微偏右的一侧,如果前面的旅团要求增援,那后者便会很快前去营救。第三个旅团的位置在那两个旅团的后面,相隔也就是枪弹射程的距离。这样部署的目的是万一前面的部队失利,他们还能有退却的地方,而第三旅团也能朝前运动,不致冒与后撤部队发生冲撞的风险。要知道,一支大部队是无法汇合到另一支部队中去的;对于小分队来说,这倒是容易做到的。所以,组成罗马军团的小分队和独立分队可以作出这样的部署:他们之间是很容易相互接受,从而达到相互支援的。 要证明古代罗马的战斗队形比瑞士人的优越,只需回顾一下在与罗马军团作战时希腊的方阵每每惨遭败北的事实也就足够了。其中的缘由正在于罗马人的武器装备以及他们重开会战的方式,正如我先前已经讲过的,较比方阵之坚不可摧有着更加强大的力量。 现在让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我要按照这样的模式组建一支军队,为此我既要利用希腊方阵的,也要采用罗马军团的武器和战法。我的一个旅团有2000名长枪兵,也就是持马其顿武器的士兵;还有3000名佩剑的持盾兵,亦即持罗马武器装备的士兵。我的这个旅团将分为10个营,就像罗马的军团分为10个大队一样。韦利特,或者叫轻装兵,他们是打响战斗的先锋,在我这里也和在他们那边一样。 如是,我就从两个民族那里引进了武器和战斗布阵的方法,由于每个营的前5行都部署着5列长枪兵,随于其后的是佩剑的持盾兵。这就使我能够顶住敌人骑兵的攻击,同时也能够突破对方的步兵作战线。因为在初次交锋时我所出动的是要击退对方的长枪兵(其实他们也一样),接着便是持盾兵投入战斗,他们的出场预示着胜利在望了。 你若能专心致志地研究研究这一作战部署,你就会明白其力量就在于那两种武器能彻底地为你所用:长枪不仅在抵御骑兵,而且在抗击步兵时都能发挥作用,只有当白刃格斗开始时,它才不再有用。为了避免这种不利状况发生,瑞士人在每3列长枪兵之间必定插进1列执戟的士兵。这样做的目的是为长枪兵提供宽敞的空间,不过对他们来说,这地盘总觉得实在太窄小。在我们的编成中长枪兵的位置在头里,而且还会受到后随的持盾兵的支援;他们能够击退骑兵的攻击,在战斗开启之时就能突破对方的步兵线,并使其溃不成军。一旦战斗转入白刃格斗,长枪兵也就没有用了;应由带剑的持盾兵去接替他们,持盾兵能在最最拥挤的地盘上拼杀。 路:我们急切地等待着你能给我们讲述你是怎样部署由你武装并组建起来的军队之战斗队形的。 法:我正准备给你们讲述这个问题呢。首先你们应该知道,通常的所谓罗马的执政官的军队不会超过两个军团(由罗马公民组成,其中骑兵600名,步兵约1.1万名),外加有同盟各国派遣前来的同样数目的步骑兵 [2] ,这些人被分成两大部分,称作右翼军和左翼军。 罗马人从来不准许同盟各国军队中的步兵数超过罗马军团的步兵数,但骑兵不受限制,甚至还鼓励他们扩增。执政官使用这支拥有2.2万名步兵和约2000人的骑兵的队伍可以采取任何作战行动,实施任何征战。执政官的两支军队联合作战的情况极少,除非出现必须击退握有明显优势兵力的敌人来犯的情况。 接着还请大家注意,任何军队在实施三大主要行动:行军、宿营和战斗 [3] 时罗马人始终将自己的军团部署在中央,因为他们总想把最可靠的自家的兵力尽可能紧紧地聚拢在一起。关于这一点,底下我还将更加详细地加以阐述。平时,盟军的步兵同军团士兵之间交往频繁,他们在战斗中跟罗马步兵一样发挥作用,因为大家都有大致相同的作战经历,编成的战斗队形也无多大差异。 现在,我们对一个军团的战斗布阵已经略有所知,继而我们也就会了解整个军队的作战部署了。当我先前向你们介绍军团分成三条相互交替的作战线时,实际上已经涉及整个军队的战斗布阵问题了。 我希望仿照罗马人的模式来营造自己这支军队的作战部署;故此,相应于两个军团的规模,我采取两个旅团的建制,这两个旅团的布阵也就是全军的编成:即使再增加员额也不过是拓展作战线的长度而已。我想不必再给你们重述旅团步兵的人数以及一个旅团由10个营组成,他们归谁指挥,士兵配备些什么武器,谁是正规的韦利特,谁又是后备的韦利特,诸此等等。所有这些东西我已经讲得够详细了,我想大家一定还清楚地记得的。这些基本的情况应当知道,以便进一步理解更多的细节。现在就让我直接来讲解军队的作战部署吧 [4] 。 第一旅团的10个营构成军队的左翼;第二旅团的10个营构成右翼。左翼军的部署如下:前部,在正面一线,有5个营并列,间距4肘,占据宽度141肘,纵深40肘的一片地盘。随于这5个营之后,直线距离相隔10肘还有3个营,其中2个营与前面5个营的两翼呈直线取齐,另一个营则占据中间的空地。这样,第二线的3个营所占的地盘,其纵深和宽度与第一线的5个营相同,但在第一线各营之间还留出4肘的空地,而第二线各营之间的空地则有33肘。接着是最后的两个营,他们离第二线的3个营的距离是40肘,并与其两翼取齐。 这样,所有的营加在一起共占地宽141肘,纵深200肘。离各营的左翼20肘有7行后备的长枪兵纵队,共编成143列,承担掩护左翼的使命,其纵深相当于10个营整个左翼的纵深。有关它们的编成状况我在前面已经叙述过了。还有40列是专门用以护卫辎重和随队的非编人员的。十人长和百人队长居于自己通常所在的点位。三位营的统领中一人在头里;另一人在中间位置;第三人在整个队伍的后面,执行殿后官(tergiductor)的职责,就像罗马人所称的位在队伍尾部的长官。 现在,我要回到纵队头部的编成上来。在后备长枪兵左侧,有50名后备的韦利特,这50名士兵占地40肘;再左边,与其并列的是主力兵,我留给他们的地盘有150肘。最后,在左翼的尾部是轻骑兵,他们所占地盘与主力兵大致相同。在各营,正规的韦利特的位置在留给他们之间的空地上,他们的任务是掩护各营的侧翼,但也有可能我会把他们合到后备的长枪兵中去。这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旅团长的位置,我将为其设定在各营的第一作战线和第二作战线之间,或者在前部,在左侧的第一营和后备的长枪兵之间,由30—40名精干的士兵随于其左右,对这些人要求伶牙俐齿,以便于传达他的命令;还要身强力壮,好保障他的安全,免遭敌人攻击。掌旗手和乐手也都应该在他的周围。 这便是我的军队的一半,左翼旅团的战斗队形。他们将部署在宽541肘,纵深200肘的一块地盘上(我已经讲过的),这还不包括用以护卫非编人员的那部分后备长枪兵所占的将近100肘的纵深在内。左翼的另一个旅团的编成与此完全相同。在两个旅团之间要留出30肘有几门火炮守护着的空旷的地盘,总指挥的位置就在这些火炮的后面,帅旗、乐手和一支以步兵为主的200人的精兵分队跟随于总指挥左右,其中至少应有10名或者更多的士兵要能够执行任何命令。总指挥应该尽其所能地全副武装起来,并根据需要骑马或者步行在队伍的前头。 为了围攻要塞,军队有10门火炮就足够了。这些火炮发射重量不超过50磅的圆形炮弹;不过,在野外,它们在我这里的使命与其说是战斗,还不如说是护卫营帐。所有其余的火炮我将采用10磅重的炮弹。据我看来,这些火炮要比发射15磅炮弹的火炮来得方便,我可以将其部署在军队正面的前方。其实,为了充分保障不受敌人攻击,应该将其部署在两翼为好;但受地形条件所限,这一点无法实现 [5] 。刚才我跟你们描述过的作战部署,是综合了希腊方阵和罗马军团的各种长处的。在密集的行列前面,排着长枪兵;这样,在攻击敌人或者实施防御时,完全可以让站在后面的人去补充前面几列所遭到的损失。 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敌人的攻势十分凌厉,以致长枪兵的正面被突破而不得不后撤时,他们就会进入第二条作战线各营之间的那片空地,并和这些营联合起来,拧成统一的力量,重开交战。要是在这里再度被击溃,那还可以采用同样的战斗队形再撤下去,并实施第三次重开战斗。如是,战斗就会以这一队形,兼采希腊和罗马两种模式同时展开,使之得到恢复。 可是,这支队伍也未必就能被认为是一支强大的队伍,尽管其官长的数额很多,两翼又有数量众多、式样齐全的各种武器护卫着。唯一的弱点在后方,即辎重和那部分非编人员,外加在这里为了安全起见在侧翼部署的只是后备的长枪兵分队。不过,他们倒是时刻准备着击退来袭,不管这种袭击来自何方。至于后方,在免遭攻击方面,那是确有保障的,因为任何敌人都不致强大到足以从四面八方对你发动攻击;而要是真有这样的敌人,那咱们跟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好斗的了。 就算敌人的力量再强大二倍,他们的军队的编成也并不比我们的差;只要他们想从四面八方来包围我们,那他们就必然会削弱他们自己。一旦让他们聚集到一起,一切就会立时毁掉。即使敌人的骑兵比我们的厉害,能胜过我们,对他们的攻击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因为我们的长枪兵能够击退任何攻击;长官们又都能各司其职,下达指令很方便,将接到的命令传达下去也很便捷。 各营之间和各列之间的空地不仅能使一部分军队穿越另一部分军队的作战线,而且也便利了携带指挥官命令的军人来到这里。我们这支军队,也像罗马军一样,应当有近2.4万人;会合到我们两个旅团来的辅助部队应当按照他们的模式编成战斗队形,就像盟军当年按照罗马军团的样子编成并实施交战一样。如能按照我刚才给你们解释的那样编成战斗队形,那就很简单。如果你们能够再得到两个旅团或者一倍的士兵员额,你们也只能根据敌人的行动和地形条件,相应地以20个营,而不是10个营去加长作战线,或者说加大战线的纵深。 路:你知道吗,阁下,我仿佛已经感受到了这支军队的存在,并热切地想望看到她已经在行动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所最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变成费边·马克西穆斯那样的人:见到敌人就躲避,还要设法拖延战争。那样,我会比罗马人憎恨费边更厉害地憎恨你。 法:对这一点你倒是不必担心 [6] 。难道你们没有听到大炮的轰鸣声吗?我们的人已经开火了,但只是给敌人造成了小小的伤亡。后备的韦利特现在正和轻骑兵一起出击,他们正杀声震天地黑压压一片扑向敌人。敌人的火炮进行了一次齐射,炮弹从我军步兵的头顶上飞过,但并未给我们造成任何损伤。为了遏制它的第二次发射,我们的韦利特和骑兵已经向他们发起攻击,敌人前来迎战;于是,不管我们的火炮还是敌人的火炮都不得不哑了下来。 你看,我们的军人作战是何等地英勇,他们从接续不断的军事训练中成长起来,由于对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军队满怀信心而养成的那种纪律又是何等地严明。这支队伍迈着齐整的步伐,正以完备的战斗队形和重骑兵一道去迎战敌人。我们的炮兵,为了让他们过来,撤回到了韦利特刚刚清除出来的地方。将领在鼓舞士气,允诺他们一定会赢得可靠的胜利。你们看,韦利特和轻骑兵撤下来了,现在已部署在部队的两边,正等待着从侧翼给敌人以打击。 啊,部队终于会师了!你们看,我们的人以多么英勇的气概默默地顶住了敌人的突击;将领在给重骑兵下达务必要去支援步兵的命令,要他们不去发起攻击,但也不能远离步兵的作战线。你们是否看到,我们的轻骑兵已经给予准备绕过我们前出到侧翼的敌方射手的队伍以痛击,敌人的骑兵连怎样冲上前去支援他们,夹在两支冲击纵队之间的射手们又是怎样无法开火,只好退到自己营的作战线以外去的情景?看呀,我们的长枪兵何等猛烈地在攻击敌人,可双方的重步兵靠的那么近,以致长枪兵已经无法战斗;按照我军作战部署的规则,他们正穿越重装兵的队伍在缓缓地后撤。 当时,敌人重骑兵的大部队已经挫败了我军左翼的主力兵。我们严格遵循规则,后撤到后备长枪兵的护卫之下,又在他们的协助下重启战斗,并击溃了敌人,杀伤了他们大量人员。 与此同时,前列营的正规的长枪兵已经通过了步兵队列,如今已有持盾兵投入战斗了。你们看,他们是何等地勇敢,士气高昂而又轻松自如地在歼灭敌人呀!难道说你们没有见到队列在战斗中已经紧紧地挤靠在一起,以致士兵们费了好大力气才能操剑拼杀吗?你们再看呀,敌人是以一种多么愤恨而又无奈的神情在死去啊!这是由于他们的装备只有长枪和剑,他们没有盾。长枪这时是没有用的,因为太长,而对付我军的强大装备,剑又无能为力;敌人的士兵一部分惨遭伤亡,一部分逃之夭夭,他们有的朝右翼逃,有的朝左翼跑。胜利属于我们! 会战不是进行得十分成功吗?我应当说,如果我能在现实中真的目睹这场交战的情景,那我会感受到大得多的幸福。请注意,我甚至用不着派出第二线、第三线的兵力就完全能够打败敌人了。这就是我能够给你们讲的全部内容,我只想问问,你们是否真的什么都明白了? 路:您赢得胜利太神速了,以致我还无法从欣喜中清醒过来。我竟是那样地震惊万分,甚至可以说,我不知道究竟是否有过点滴的怀疑。我对你的足智多谋充满信心。但我还是要道出我头脑里闪现过的想法。首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火炮只发射一次?你又为什么要把它们调到了后面去,且尔后再也没有提起过它们?还有,我觉得你调动敌人的火炮过分便当了,还逼着它们打高炮,当然这是有可能办到的;可要知道,通常的情况是,也许可以认为一般的常态是,炮弹会直接朝着你的士兵打来。那时你又会怎样处置呢? 法:你的问题涉及许多情况,因而必须作出详尽的答复。的确,我曾下令给炮兵只进行一次发射,而且很肯定。原因是我觉得保护自己免遭敌人炮弹的伤害,比之用我们的火炮去杀伤敌人重要得多。你应该知道,使自己不受火炮的攻击只有两个办法:把军队部署在炮弹打不到的地方,或者将它们隐伏在围墙和壁垒后面,舍此别无他途;且即令采用前一种办法,也需要构筑有壁垒和围墙的要塞才行。统帅若是果真已下定战斗的决心,那就既不能将自己的军队隐蔽起来,也不能将其部署在炮弹打不到的地方。 既然无法保障自己不受大炮袭击,那就必须找到将伤亡减到最小程度的办法。办法倒是有一个,那就是立即把它们抢夺过来。为此,必须采用分散疏开的队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这些火炮,而不是慢悠悠地、以密集队形发起攻击。快速突击容不得敌人实施第二次射击,而采用散开队形便能减少伤亡。这样的运动方式对于按常规战斗队形编成的部队来说是办不到的。这样的部队只要奔跑起来,队列就会陷入混乱;而一旦纵队出现无序状态,敌人也就无须再动用兵力去打乱它:它自己不就已经先乱起来了吗? 我作出这样的部署要达到两个目的:在两翼配置好1000名韦利特之后,我下令他们在我们的炮兵发射之后,立即同轻骑兵一道扑向敌人的大炮。我不给炮兵下达第二次射击的命令的原因是不想给敌人留出充裕的时间:既然自己无法赢得时间,那我也不能让别人赢得时间。 我中止射击同一开始就犹豫要不要开炮出于同一个原因:担心敌人会首先开火。要知道,如果你想使敌人的炮兵丧失杀伤力,那就必须去攻击它;要是他们保不住自己的火炮,那就把这些火炮夺过来;要是他们想守住这些火炮,你就应当向前冲过去,而当敌我双方已经扎成一堆混战起来之时,那就谁也无法再开炮了。 我觉得,这些理由颇有说服力,本已无须再列举什么实例了。不过,古代史为我们提供了某些范例,我倒很想引用一下。文迪蒂乌斯在与帕提亚人交战之前,帕提亚人已经作好了准备,即所谓全体人员都已将箭搭在了弓弦上;他在下令自己的部队出战之前,让帕提亚人几乎靠近了自家营帐的土墙。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立即展开白刃格斗,不给敌人以再次射击的时间 [7] 。 凯撒曾讲过,高卢征战中,在一次会战时敌人疯狂地向他扑过来,以致他的士兵们根本来不及将标枪投出去,当时罗马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8] 。现在明白了,在野外作战,要想从敌人远处射来的炮弹中获得自救,只有一个办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敌人的大炮抢夺过来。 我不启用炮兵,而是直向敌人扑去,还有另外的原因。你们也许会觉得可笑,可我认为对这个原因不可小视。就部队而言,在很容易遭到挤压的情况下最大的危险莫过于看不到敌人。一支相当强大的军队之所以也会常常遭粉碎,就因为士兵们被尘土和太阳遮住了双眼。更何况射弹时释放出来的烟雾真可以说是漆黑一片呀;因此,我认为,与其要我们在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去寻找敌人,还不如让敌人自己瞎了双眼更好些。 据此,我宁肯不开炮,或者说为了避免因炮兵获得巨大的荣誉而受到谴责,我宁肯把火炮部署在两翼,目的就是为了不让烟雾迷蒙了士兵们的眼睛。 为了向你们说明破坏敌人在会战战场上的能见度是多么有利的一件事,我再举埃帕米侬达的例子:他正是以此为出发点,派出自己的轻骑兵去抵御来袭的敌人,希望由轻骑兵掀起的浓浓的尘埃能隐蔽他的部队,使之免遭拉西第梦人的攻击。计谋终于实现了,并使他赢得了胜利 [9] 。 接着,你又说我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指挥人家的炮兵,迫使他们把炮弹打得从我方步兵的头顶上飞过去。应当说,多数时候有这种情况;其实重炮兵的火力对于步兵来说并没有什么危害,造成危害反倒是偶然的事。步兵属于低位的靶子;重炮射击的难度又大,稍出差错,比如瞄准目标微微高出一点,炮弹就会飞过头顶,要是瞄准目标比实际所需低了,炮弹也就入地了,压根儿就到不了要炮击的点位。 此外,任何一种凹凸不平的地形都能使步兵摆脱困境:小小的一片灌木丛或者一个丘埠便能将他们和火炮隔开,从而破坏大炮射击的准确度。当然,炮弹掉进骑兵群里的可能性较大,尤其是重骑兵,一般说来他们的高度要比轻骑兵高,其编成又更加密集,但这也并非无法对付:如果炮击不停止,你就可以把骑兵调到后方去嘛。 无疑,小炮比之火枪危害性大得多,对付它们的最好办法也还是白刃格斗。如果说在初次接战时就有许多人伤亡,这并不是说伤亡便是必然的常态。好的指挥官和好的部队所惧怕的并非局部的损失,而是整体的覆灭。在这方面我们应当仿效瑞士人,他们从来不因害怕火炮而临阵脱逃,而是要对在火炮的威力面前惊慌失措,进而离队出逃或者表现出小小的害怕征象的人处以极刑。 如是,我在第一次炮击后将炮兵撤到后面去,目的是给各营腾出地盘来。而在其后我不再提起它,那是因为随着总决战的开始火炮就没有用了。 你还说,许多人认为,由于现在火炮的杀伤力大,古时的武器和战斗队形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从你的话中可以得出结论,我们这一代人为了战胜炮兵发明了某种新武器和新的战斗队形。假如你确实知道这个秘密,那我真要为这一重大发现向你表示感谢,因为时至今日我还不知道有这种武器,我也不认为有可能找到它。真的,我很想听到这些人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的步兵穿着铠甲和胸甲,而骑兵往往要裹上一层铁甲。要知道,如果说由于古时的武器面对火炮毫无用处而应予以否定的话,那现在的武器岂不同样应该舍弃了吗? 我还想知道,为什么瑞士人在完全认同古代希腊、罗马的战斗队形的情况下,还编出一个旅团有6000—8000名步兵的密集的纵队队形,而别的国家的人民还会去仿效他们,甚至置炮兵火力对这种队形和对任何其他从古人那里引用来的队形一样具有危险的实情于不顾呢? 我想,答复是找不到的。但假如你去请教某位有见地的军人,那他会这样回答你:首先,穿上铠甲是为了保护自己,即使不是防炮弹,那也是为了防弩弓、防矛、防剑、防石头以及防敌人投射过来的任何别的武器。继而,他还会告诉你,如果按瑞士人的例子编成密集队形的话,那就比较容易击溃敌人的步兵,粉碎骑兵的袭击,与此同时还能给敌人突破我方的作战线造成困难。 这一切使我们明白,部队受到的威胁不仅来自大炮,还来自许多别的东西,这也正是铠甲和我所提到的战斗队形所要防备的东西。故而,部队的装备越精良,它的队列越密集、越坚挺,其防卫也就越可靠。据此,可以说,凡支持你在这里所说的意见的人要么缺少经验,要么考虑问题欠彻底。那么,既然至今还在使用的古时被认为最差的武器,比如矛,和那时以为最不完善的战斗队形,若瑞士的旅团,都还在广泛使用,且尚能确保部队占有巨大的优势,那为什么要认为古时其他的武器和现在已经被人遗忘了的战斗队形竟然会毫无用处了呢?还有,如果我们置炮兵于不顾,仍然维持密集队形的部署,就像瑞士人的做法那样,那么还会有哪一种古时的队形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危害呢?众所周知,炮兵火力对于用人海战术发起进攻的部队是最可怕不过的。最后,炮兵对于围城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由于他们隐藏在围墙后面,倒是能够相当安全地向我的部队实施炮击,并按其所需加强火力的;这样我也就无法去抢夺他们的火炮,而且在我的大炮还没有作出应答式的回击之前,我也只好等待时机了。对于野外的炮兵,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因为随时都可以把它们夺过来的。 从以上所说,我可以得出结论,火炮是断不会阻扰古时各种军事制度及其英勇精神之复兴的。其实,要是我不跟你们谈论关于这种武器的话,我也许会更详尽地展开来谈谈我的想法;可现在我就只是谈了上面所扯的那些话。 路:我完全听懂了你关于炮兵的想法。据我看,总的说来,你的看法是:在野外,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与炮兵作斗争,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战斗刚开始之初,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大炮都夺过来。不过,我总还有点疑虑。我觉得,敌人可能从两翼掩护炮兵,他们的部署将以能够杀伤你的士兵为基点,而你夺取他们的大炮的想法是实现不了的。记得你曾经说过,在部署战斗队形时,你在各营之间留有4肘大小的自由空间,而在各营和后备的长矛兵之间你又把这空间扩展到了20肘。如果敌人也照你的样式部署他的部队,把火炮都安置在这些间隔里,那我觉得他倒是完全能够稳稳当当地向你开炮,因为你已经再也无法突入敌人的作战线去抢夺他的火炮了。 法:你的疑虑,理由很充足,我现在就尽力来把它驱散掉,并努力找出与这类险情作斗争的方法。我已经跟你们讲过,那些营无论在行军时还是在战斗中都处在不断的运动之中,而队列也就自然而然地在不间断地合拢起来。如果你在他们之间留出的间隔太窄,随后又把你的火炮放到那里去,那队列立马就会感到非常拥挤,以致火炮根本就无法射击了。相反,要是你留下的间隔宽了,那即令你摆脱了一种危险,却又引来了另一种更加严重的危险,因为敌人得到了一次极好的机遇,他不仅可以夺走你的火炮,而且还能突破你的正面。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大家注意,火炮,尤其是有轮子运载的火炮,千万不可置于队列之间:问题在于大炮射击的方向并不是它向前运动的方向,而是相反的方向,于是要开炮的时候它就必须转上一圈;这就需要一片空地。这50来台运载炮车在那里转圈开炮,那还不使整个部队乱了套呀。所以,火炮只能部署在队列之外,也只好让它们冒被抢走的风险了。这一点我已经给你们讲过了。 现在,让我们来假定,火炮被置于队列之间,再假定敌人成功地得以避免了两种极端:既避免了队列过度拥挤而影响射击,又没有出现间距过宽的情况而为对方提供突破的机会。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在自家军队各部队之间留出一片自由空间,炮弹就会落到那里去,你也就会很容易地使自己得到安全保障;这样一来,即使最猛烈的炮击也只是徒劳而已。这样做没有任何困难,因为敌人为了自家炮兵的安全,会将火炮配置在后面,在间隔的底线位置;而出于不让炮弹打到自己人考虑,它就不得不始终朝一个方向——直接向自己的前方射击;因此只要开始为火炮腾出地方来,那它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有一条普遍的规则:要为某些不可阻滞的力量让出自由通道;当古人遭遇到大象和战车时,他们就是这么做的。我想,甚至我还深信,你们会这样去设想:我是在随心所欲地耍弄一场交战,所以我才会打赢。可是,如果我所讲的一切还不能使你们信服,那我就得再重复一遍:按照我的方式装备起来并实施编成的军队,在初次接战时就一定能把敌人打败,因为对手是按当代军队的方式部署的,他们的大多数部队都拉成一线,没有盾,装备很差,因而无法在白刃格斗中保护自己。 我们常见的一些战斗队形并不总是适用的:一个营如果排成一条横线,那就没有纵深了;而要是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排下去,那当一支部队无法通过另一支部队时,就很容易引起混乱。诚然,我们为自己的部队起了各种名称,把它们分为先锋、主力和后卫,但这种区分只适用于行军和宿营;交战中所有的部队都是一下子同时冲向前去的,他们的命运就取决于第一次打击。 路:在你写的有关交战的记叙中,我注意到你的骑兵被敌人的骑兵打败了;后来受到后备长枪兵的掩护,再后来他们在后备长枪兵的支援之下恢复了战斗,进而打败了敌人。我相信,如果长枪兵编成密集的纵深队形,就像瑞士人那样,那是能够阻滞骑兵的;可在你的军队中正面上只有5列长枪兵,侧翼是7列,这样我就不明白了,他们是怎样制住敌骑兵的攻击的呢? 法:我已经给你们讲过,在马其顿方阵中能够同时行动的只有前面的6排。现在,我还要给你们讲,在瑞士人的旅团里,即使有1000行的纵深,能够拼杀的也就是最前面的4行或者5行。这是因为枪的长度是9肘,枪柄有1.5肘是向后伸展用以单手握把的,所以第一排的长枪实际上向前伸出的只有7.5肘。第二排也要减去这1.5肘的长度,还要再减去它与第一排之间相隔的那点空间距离;这样,第二排所持枪的枪尖由于有第一排在前面挡着而只剩下6肘长。第三排的枪长应减去前排的阻挡而只剩下4.5肘,第四排剩下3肘,第五排是1.5肘长。 所有其余各排都是不参与战斗的;他们只是为顶替前排中伤亡人员的位置,也就是为了构筑起一道道类似于带枪眼的人墙一般的设施。所以说,既然5排瑞士兵能够顶住骑兵的攻击,那我的长枪兵为什么就做不到呢?他们不是也有后面的部队在支撑着吗?只不过他们的装备不是长枪,而是剑罢了。如果你们觉得配置在两翼的后备长枪兵的队形,纵深还不够的话,那是可以将其变换成方阵,并配置在位于作战线后部两个营的侧翼。从这里他们很容易向部队的前方或者后部运动,去支援我们的骑兵。 路:你是否总是只使用你给我们讲述的那种作战部署呢? 法:当然不是啰!作战部署是要根据地形和敌军的数量和质量作变更的。关于这一点,下面我还会给你们举例子的。我举我们自己的例子并不是说我们的部署比别人的都厉害,尽管它确实是最强的,而是为了给你们提供一些规则和指示,借助这些规则和指示你们就能够了解一些别的样式的战斗队形。每门科学都有它的大部分内容赖以作为准则的基本原理。有一点你们应当始终牢记,永远不要编成这样的队形:在前面厮杀的部队得不到后面部队的支援;犯有这种错误的人,必然会使他的多数部队无所作为,要是遇上强大的敌人,那他是永远也打不了胜仗的。 路:我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在我们的部署中,你是在前面放5个营,中间3个营,最后一线放2个营。我倒觉得应当反过来才对;照我看,突破是比较难的,因为随着越来越深入到我们队伍里边来,进攻者遇到的将是更加密集的部队。采用现在的方式,我认为,进攻越是猛烈,防御会变得越来越弱。 法:如果你能记起,组成罗马军团第三条作战线的后备兵不会超过600人,而他们的位置是在最后,那么你的疑虑也就多少会消减一些了。根据这个例子,我在后面一线放上2个营,也就是900名步兵。据此来看,我从第一线上拿下来的士兵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 我也可以就这样举一个例子算了,但我还是想向你解释一下我这么做的原因。第一线的部队应当是强大的、密集的,因为他们必须顶住敌人的冲击,而在他们的前面又没有己方要穿越他们的防地后撤下去的部队。这里甚至最好还是多一些多余的人,否则作战线的兵力必然会由于队形的纵深不够或者士兵的数量不足而嫌少了呢。 反之,第二线在遭遇敌人之前一定是已有准备的:它的队伍会有己方的后撤部队涌入。因此,这里必须留出较大的间距,而它原本的人数也就应当比第一线少些。要是它的兵力强于或者等同于第一线,那就必然会出现要么缺乏间距,以致引起混乱;要么让它们从两翼前出到第一线部队的界线之外去,这就会使整个作战部署遭受破坏。 13如果你认为,敌人越是深入我旅团的行列里面来,我们的抵抗会越来越弱,那你就错了。要知道,敌人在我们的第二线兵力还没有和第一线兵力会合之前,一般说来是到不了第二线的,而当他们会合之后,那这第二线就会更强,而不是更弱了,更何况这时敌人就不得不立即同两条线作战了。 至于敌人进抵第三条作战线的问题,情况也会同此无异。这时,与之作战的将不是面前的两个新锐的营了,而将是整个旅团。这最后一道作战线上的兵力会更多。所以,在各营之间的自由空间应该是更加宽阔,而部队的人员倒是会少一些的。 路:你已经完全把我说服了,不过还要请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第一线的5个营要穿过队列撤下来,然后第二线的8个营还要再退到第三线的2个营那边去,那么前面的5个营原来所占据的那片地盘怎么能装得下这8个营,而随后又是10个营呢? 法:首先,这并不是同一块地盘,因为第一线的5个营是由四个间距隔开的,这些间距会随着部队撤向第二线、第三线而被逐步填满。到后来就只剩下两个旅团之间,以及各营和后备长枪兵之间的间距了,正是这些间距构成了从整体上看应当是相当大的一片空间。 还有一点,已编成战斗队形,但还没有伤亡的各营,他们所占据的不是战后队伍变得稀少时的那块地盘。伤亡使他们要么收拢,或者相反扩展开去。如果人们被一种大家都应该分散跑开的感觉所控制,那么队伍就会扩展;相反,这种感觉要是迫使他们不是从逃跑中,而是从自卫中去寻找脱险的办法,那么队伍就会收拢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你们总是会看到队形将越来越合拢,而不是越来越散开。 现在,请你们注意,位在前列5排已经开始战斗的长枪兵,后来为了守住最后的作战线会穿过各营的队列,并为持盾兵清除出地盘。当他们撤退时,总指挥官可以酌情为他们安排其他的任务,因为在白刃格斗中长枪兵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所以,早先确定的那些间距是完全装得下剩下来的士兵的。即使这块空地不够宽阔,那还有两翼的部队在;要知道这可并不是真正的墙壁,而是人,他们是可以相互谦让,也可以清理出地盘的,需要多少就能清理出多少。 路:那么你是怎样对待部署在两翼的后备长枪兵的呢?他们是否应当在第一线诸营后撤时留在原地,以构成两个突出部,还是跟随各营一起后撤呢?假如他们应当后撤,那他们身后并没有别的营所占据的间距,又怎样去履行这一任务呢? 法:如果敌人逼迫我们的营后撤而不攻击他们,那他们就可以坚持原有队形留在原地,在一线营已经要后撤的情况下可以从侧翼对敌人构成威胁。而如果敌人攻击他们(这种可能性似乎更大些,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去挤兑其他部队),那就应该撤下来。尽管他们身后没有空地,履行这一任务并不困难,只要按一个方向合并队列,也就是把一列并入另一列就行了。关于这一点,我们在前面讲到两行合一行的时候不是已经讲过的吗? 当然,在后撤时两行合一行的实施办法,应该跟我给你们解释的有所不同,我在前面给你们讲的是:第二行并入第一行,第四行并入第三行,以此类推。而现在不是要向前走,而是要向后退,不是从前行起步,而是从后行起步,因此在两行合一行时所实施的不是正向朝前的运动,而是逆向倒退的运动。 不过,为了答复你对我所导演的这场交战的一切可能的异议,我要再重复一遍:我给你们讲布阵、讲会战,目的是要对你们解释两件事,即部队除了应该怎样布阵之外,还有一个怎样实施训练的问题。你们对我所部署的战斗队形似乎已经完全清楚了;至于训练,各营的集结应当经常进行,以便长官们习惯于,并且能够亲自就我们所谈到过的各种作战行动实施训练。士兵应当熟悉营的一切行动,而营长则应当懂得营在整个部队中的作用。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能够真正地去完成指挥官的号令。 他们应当善于在同一时间调动若干个营,并迅速占领布置给他们的点位;为此,在每一个营的旗帜上必须明显地标出它的番号,这样就能使传达指挥官的命令更加方便,而营长和士兵也能更容易按照番号辨别出自己的旗帜。旅团同样应该在帅旗上标出特殊的代号。必须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位于左翼或右翼的旅团的代号,以及第一线和第二线各营的番号。 部队的各级长官也要按代号来加以区分,比如,一号表示十人长,二号——50名正规的韦利特的长官,三号——百人队长,四号——第一营营长,五号——第二营营长,六号——第三营营长,依次类推直至第十营营长,再往上就是旅团长了。只有从最底层一级一级升上来的人,才有可能得到这最高的官衔。 除此之外,还有三名后备长枪兵的长官和两名后备韦利特的长官,照我的意见,他们的官衔应当相等于第一营营长的官衔。对于有六个人领有同一等的官衔,我丝毫不感到为难:这样,他们每个人会更加努力地工作,以求超过其余的人,进而成为第二营营长的接班人。每一位营长都要知道自己的营的位置,当军号响起、帅旗飘扬的那一刻迅疾地站到那里,并编成战斗队形。这样的训练必须天天搞,甚至一天要搞它几回。 路:除了代号之外,旗帜上是否还需要标上其他的符号呢? 法:在帅旗上缀上君主的纹章;其他的旗帜可以根据指挥官的裁夺在旗边上加上同样的纹章或者别的符号。这并不重要,主要是应有明显的能够相互区别开来的标志。 现在,让我们转到另一项训练上来。当部队编成之后,就要训练他们学会以整齐的步伐行进,同时能够严格地保持好匀整的队形。 第三项训练是战斗动作。炮兵应当学会射击和离位向后;后备韦利特要练习前出,并在佯攻之后撤下去;第一线的营练习撤到第二线的间距内,就像他们被击溃了一般;两个营撤向三线,随后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应当这样去训练士兵学会这些动作,使这些动作成为他们极自然的日常活动;在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并已成为熟巧的情况下,这是很容易做到的。 第四项训练要教会士兵按照音乐的节奏或者旗帜的飘动去理解指挥官的号令,口头指令是不需要任何解释就能理解的。用音乐下达的号令特别重要,我就来给你们讲讲古人的战时音乐的事。据修昔底德所讲的故事称,在拉西第梦人那里主导的乐器是长笛,因为他们认为,在长笛吹奏的音乐声中部队前进的步伐匀称而稳健,不会突发不必要的冲动。迦太基人通过齐特拉琴达到同一目的 [10] 。吕底亚国王阿利亚特在战争中既用齐特拉琴,也用长笛。亚历山大大帝和罗马人则采用号角和喇叭 [11] ,他们觉得这些乐器能激励士气,致使军人以双倍的力量勇往直前。 在这方面,两国人民的做法都是我们学习的范例,就像我们在选择部队使用什么武器时把希腊模式和罗马模式结合起来一样。指挥官手下应配备号手,因为喇叭的声音不仅能燃起士兵的勇气,而且即使在最厉害的噪音中也比任何其他乐器听起来更清晰。营长和旅团长属下则应有鼓手和长笛吹奏手;他们不是像现在这样演奏,而是要像通常在宴会上那样去演奏。指挥官通过喇叭声告示部队应不应该原地停步,是向前进还是向后退,炮兵该不该发射,韦利特该不该奔跑;各种不同的喇叭声清晰地告诉士兵们一切必要的运动方式,号声之后便由鼓声再重复同一项命令。 这种训练相当重要,应该经常反复练习。骑兵也要配备喇叭,但吹奏起来音量要放小一些,是另外一种声调。这便是我所能给你们讲述的有关战斗队形和部队训练的全部内容了。 路: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要请你作一番澄清。为什么你的轻骑兵和韦利特在扑向敌人时总要大声吼叫,而其余的部队在迎战敌人时却是沉寂无声的呢? 法:古时的统帅对于部队在冲向敌人时,究竟应该大声叫喊呢,还是默不作声的问题持有不同的意见。寂静无声便于更好地保持队形,更仔细地听清长官的指令;喊声连天却能燃起火热的战斗激情。我认为二者同样不可小视。所以,我下令一部分军队要吼声震天地向敌人发起冲击,另一些部队则应悄然无声地前行。 不过,我并不认为,不停地叫喊始终是有益的:喊声会把命令湮没掉,这是非常危险的。很难设想,罗马人在初战之后还会不断地叫喊下去。在他们的史书上经常提到奔跑中的士兵会根据统帅的吩咐和意图突然停顿下来,还提到他们怎样在交战正酣之时按照统帅的命令变换队形。如果喊声连天盖住了长官的声音,那这些变动是断然不可能实行的。 [1]马基雅维利在这里所述军团兵阵三排部署(第一排主力兵、第二排剑矛兵、第三排后备兵)的次第是公元前五世纪的排列法。自前五世纪末、前四世纪初起主力兵改在第二排,列于剑矛兵之后。 [2]同盟各国派遣来的辅助部队的步兵数有时实际上也会超过罗马军团的步兵数。这样一支军队的一般兵力会在1.5万名步兵和800名骑兵以上;由两个辅助军团组成,每个军团的人数计8400名步兵和600名骑兵。 [3]军队的三大主要行动:行军、宿营和作战,是波利比乌斯在《通史》卷六之第26节中提出的。 [4]有关下文的内容可参阅图4。 [5]在马基雅维利的时代,火炮的分类起初是根据其使用期内炮弹的重量而划分的。炮弹的重量主要看火药的装量。意大利人的说法是cinquantaandqundicilibberdi-portata,即分为50磅和15磅两种容量。不同的地方,libbra(磅)的重量标准并不完全相同:意大利百科全书以佛罗伦萨的libbra为准。从一个无法确定的日子起始,佛罗伦萨的libbra相等于339.5克;如果以常衡磅换算,那它应相当于453.6克。 [6]以下是作者所勾勒的一次假想的会战,这在先前的军事文字中是十分罕见的。 [7]可参阅弗龙蒂努斯的《谋略》卷二第二章之例5,第67页。 [8]可参阅凯撒的《高卢战记》卷一第五一节,第41页。 [9]可参阅弗龙蒂努斯的《谋略》卷二第二章之例12,第69页。 [10]请参阅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卷五第六章第404页。 [11]最早使用齐特拉琴的很可能不是迦太基人,而是克里特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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