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黄诗】2020年1月11日：《捷克机场，以哈维尔命名》

万勿误会：“每日黄诗”的黄字，不是涉黄的黄，意思只是说，每日推送一首黄亚洲的诗作，或者是，每日推送一首黄亚洲举荐的好诗。

 黄亚洲的举荐，不讲人情关系，入得法眼，惟优是举。若将一年365首诗结集，很可能便是一册上佳的《中国好诗歌》。故此，每日一阅，值得期待。

捷克机场，以哈维尔命名

黄亚洲

去世之后，人们要给他插上翅膀——始终张大的翅膀

起飞，降落。让他

永远与天空、云朵、气流、鹰为伍

仿佛，只要他在天空呼啸，地面上的捷克

就有安全

 

在这之前，他一直在地面走路，甚至爬行

爬于稿笺，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移动

沿着自己作品里的意识形态，沿着

安全部官员一个字一个字的追踪

——追踪者也在爬行

 

在机场，我看见了哈维尔

我取完行李就看见了他

 

他以前不是总统，他一直在爬。他用脚踝和脚背上

不断渗出的血迹，应对

道路两侧的荆棘以及所有带锯齿的植物

 

植物的锯齿，与手铐上的锯齿

节奏一致。安全部官员不再爬行，终于动手

作家的履历被咬了，血迹斑斑

 

我不想评判意识形态的优劣，我只想说

思想，对于捷克的剧本与小说而言，是致命的

这个国家的人民，太热爱文学了

太热爱文学里面镣铐的必杀技与思想的脱衣舞了

 

道路尽头，是一只崭新的总统宝座

我相信，他在爬动的那一刻，并没有看见

他脚踝上和脚背上所有的血迹，也没有看见

那一刻他只是爬。文学血迹斑斑

 

出狱才四十二天，他就被天鹅绒革命推上了总统宝座

这自然是哈维尔剧本的高潮

而总统的连任，使这一高潮来了两次

民众高兴得不要不要的，他则两次谢幕

 

现在他开始飞翔

爬动总是飞翔的前奏，天下虫子皆是如此

我落地之后，才发现我的航班，原来装着

他的翅膀

 

捷克需要他控制天空，我也愿意

顺着他的视线，落地

 

我们在中学课本里就熟悉了这样的规律：

先是爬行，然后破茧，然后，再飞起来

 

只是，哈维尔的降落与飞起，每天需要数百次

比别人更忙，谁叫他是作家呢

去出版社买本书吧

看看他稿笺上的意识形态，那些起飞又降落的文字

远远比他的航班

密集

 

 黄评：哈维尔的爬行与起飞，是那个国家的当代史的一部分。

 爬行，源于文学。起飞，源于思想。

 作者在这首小诗里，并不想褒贬什么，只是想指出一个客观事实。

 历史就是一个机场，每天起降，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