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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官为何要改名为耶律雄奴【彭伟栋 | 文学看台1616】

 海陆物语 2020-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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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的游戏....................

..............................●彭伟栋..............................

鲁迅说:“一滴水,用显微镜看,也是一个大世界。”在《红楼梦》里,贾宝玉带头玩的一个游戏表面虽然平淡无奇,但却细思极恐。

在《红楼梦》第六十三回里,宝玉与众多女主子在一起闲聊,突然玩起了取名的游戏。由头是宝玉的丫鬟芳官起的。

她说:“芳官之名不好,竟改了男名才别致。”因又改作“雄奴”。宝玉听了很高兴,仿佛打了狗血,振振有词:“这却很好。我亦常见官员人等多有跟从外国献俘之种,图其不畏风霜,鞍马便捷。既这等,再起个番名,叫作‘耶律雄奴’。‘雄奴’二音,又与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况且这两种人自尧舜时便为中华之患,晋唐诸朝,深受其害。幸得咱们有福,生在当今之世,大舜之正裔,圣虞之功德仁孝,赫赫格天,同天地日月亿兆不朽,所以凡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到了如今竟不用一干一戈,皆天使其拱手俛头缘远来降。”

可别瞧宝玉是个小少年,骨子里头却有着很深的等级意识。从他的言论中,显然是看不起匈奴等异族,称他们为“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视其为“祸害大舜正裔”之类的货色;表达了自己如果有可能,也要披上盔甲,冲锋陷阵,好好教训一下匈奴。可圈可点的是,宝玉为他自己的奴婢取名为耶律雄奴,不是看不起她、视其为卑贱的下人么?虽然,宝玉没有在行动上出格,但是言为心声,纵然是一个小游戏,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处事理念。宝玉现在只不过还是贾府的公子哥,既没有“接班”,也没有在府内事务上“掌权”,可能内敛一点,但还是掩盖不了他的权力“任性”。他借玩游戏大发议论,给属下取个“歧视性”的名字,不像是某些“有权就任性”的领导?

取名不是小事。自古以来,历朝天子就争先取好名号。乾隆年号寓意“天道昌隆”。朱元璋的别称是朱兴宗、朱国瑞等,顾名思义,“兴宗”为兴祖宗之基业,“国瑞”为“国之祥瑞”。李世民的谥号是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显而易见,是能文能武兼有孝道的圣人。可见在古人心目中,名号特别重要。宝玉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视丫鬟为下贱,才会称其为“耶律雄奴”!一言以蔽之,是没有学会尊重别人。

更引人关注的是,其他人也跟着宝玉一起玩游戏。

湘云“近见宝玉将芳官扮成男子,他便将葵官也扮了个小子。”“将葵官改了,换作‘大英’。因他姓韦,便叫他作韦大英,方合自己的意思,暗有‘惟大英雄能本色’之语,何必涂朱抹粉,才是男子。”

湘云不但将丫鬟葵官女扮男装,而且还取名为“大英”!湘云本意并不坏,取这名字有正能量,问题关键在于,是丫鬟就能随便打扮、取名吗?主子这样“操纵”丫鬟的装扮、名字,在大观园甚至在贾府不是一种“价值导向”吗?大家今后不是要称她作“大英”、将她当成男人吗?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下面的人肯定是唯命是从的。从这个角度而言,这个游戏不是无关痛痒、无足轻重的。

还有,“李纨探春见了也爱,便将宝琴的荳官也就命他打扮了一个小童,头上两个丫髻,短袄红鞋,只差了涂脸,便俨是戏上的一个琴童。”“湘云宝琴反说琴童书童等名太熟了,竟是荳字别致,便换作‘荳童’”。

李纨探春也跟着宝玉学,将丫鬟荳官打扮成琴童,取的名字也没什么歧视。但是,她们“入戏”太深了,将丫鬟任意打扮,这游戏似乎过火了一点。虽然是游戏,但从中可窥主子们的权力很大,能“走过场”做秀,更能祸福丫鬟。李纨管理大观园,探春是荣国府的“当家”之一,作为小领导的她们有样学样的“导向”更严重,会让更多人兴起这股造名游戏之风!

这些都是有钱有势的少年主,有的甚至是“官二代”,要想行恶可是难事?《红楼梦》曾经提过“护官符”,上面描写着“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如何有权有势富贵逼人。熟悉情况的门子曾对贾雨村说,“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因此,宝玉等人谁敢冒犯呢?在《水浒传》里,林冲的夫人被高衙内一再调戏,林冲怒火冲烧,与高衙内产生冲突后,高衙内之父高俅便设计林冲“误入白虎堂”,将他逮捕入狱。作为宝玉等人,现在是玩小游戏,但是如果不学会尊重别人、树立道德意识、好好学法律,谁能保证他们以后不是第N个高衙内?

鲁迅说:“穷人的孩子,蓬头垢面在街上转,阔人的孩子,妖形妖势,娇声娇气的在家里转,长大了,都昏天黑地的在社会转,同他们的父亲一样,或者还不如。”宝玉等阔人不是在这种氛围内成长吗?怕就怕贾府一代不如一代,警钟需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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