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贾鸿伟：厦门，厦门

晨雨声工作室 2020-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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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第162期||总第426期

艺海风│426期

厦门，厦门

贾鸿伟

说起来还有点意思，我和厦门的亲密接触竟然是骑自行车，而且是在十余年没有摸过自行车的情况下，不承想在这个陌生的海滨城市进行了近四个小时的环岛骑行，更为“时尚”的是体验了一把“新四大发明”之一的共享单车。

我是在晚上到的厦门，可能是因为夜晚视野受限之故，感觉传说中的美丽鹭岛不过尔尔，和我生活的小城无二。除却暖和潮湿，碧草荫荫，绿树葳蕤，其他也没感觉到有太多的特质和优越。

几经辗转，安顿好住宿时，已是有些困乏。初冬的厦门，晚上气温也有二十来度，尤其秋裤长袖在身，裹得人汗涔涔的。稍事休息下楼，找了家东北菜馆垫巴肚子。给家里打电话时女儿笑了，说在海边不吃海鲜而吃什么东北家常菜。想想哑然，奔波了一天后，思考能力明显下降，也就做出了诸如忽略南方特产而仍然吃北方菜的错误判断。

也罢，填饱肚子，回酒店休息。沉沉睡去，既没有海风轻拂，也无海浪相伴。

第二天，打开地图，不禁骇然，为自己的浅见和粗陋汗颜。原来厦门市辖六区，我们所处的思明区由厦门岛南部和鼓浪屿组成。自己偏居一隅，想当然地形成了一叶障目的结论啊！

公务结束时已近中午，二十多度的气温让挟裹北方初冬寒气的我们也是短袖薄裤，来了一份别致的冬日体验。翻看地图时发现曾厝垵就在不远处，也不管阳光下的燠热与辘辘饥肠，打了一辆车直奔这个中国最文艺的渔村。车行途中，赶快和司机师傅搭讪，打探一下即将到达之地有什么好吃的、好看的或者好玩的，恶补一下之前因忙乱而对当地没有做足的功课。出租车渐渐驶出市区，在环岛公路上驰行。车窗外一排排硕大的南方乔木扑入眼帘。公路与绿树以外，是茫茫的海面，阳光下光斑跃动，像音符，铿锵而舞，奏响弘阔的律动；似画笔，勾皴而动，点染斑斓的质感。

到底是海滨城市，意趣自是不同，再次想到昨夜初到厦门时判断的狭隘和偏执。在出租车司机的指引下，我们到临海一家叫临家闽南菜的餐馆，点了几个小菜就米饭。这是一家以海鲜小有名气的餐馆，饭菜口味竟和北方极其相似，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就着南方的阳光，进入到内厝垵的小街里巷，似乎钻进了北方的里弄。不同的只是南国风情的两层楼家庭旅馆比比皆是，和挤挤捱捱的商铺上下应和着喧嚣中的宁静、市井中的日常。一路踅过去，林立的店铺饮食居多，大多为本地的特色特产。倒是有几家店名别具情味，“时光码头”“脑子进水”“不二情书”……不一而足，个性张扬，独具风韵。尤其是一处的明信片代寄业务，立足慢时光推行慢递，可以给几十年后的自己寄情于明信片，很有意思。使人不禁想起当下，电子科技和信息技术等造就的现代物质文明，让地球村永远失去了回不去的“慢”，快捷、快速、快节奏，缺失了期待的望眼欲穿和守候的历久弥坚。少了意趣、少了韵味，更少了回眸生活的温度和拥抱自我的率真。眼前书架上一排排明信片整齐排列，逝去的少年时光瞬间涌上脑海，特别在这个南方海边，一时有种时间和空间上穿越的感觉。此时我只想做的，不是给未来的自己寄一张明信片，而是特别想把它寄给过去，拥有慢生活的那些时光。

曾厝垵出来时已近三点，我们步行在海边，看水面上的一艘艘船只静卧，一时间还在慢时光的恍惚中没能回过神，似乎船只也都回归到慢生活的悠哉游哉。仔细看时才发现船只穿梭来往，只是因为海面阔大、海天苍茫所致。原来无论怎样高效快速的节奏在广天阔海中依然显得很微弱、很缓慢。散步途中，摩拜、ofo等各种共享单车随处可见，大家商议沿环岛公路骑行回酒店，过一把厦门市民的瘾。我们用微信、支付宝等APP扫码打开了几辆单车，开始了厦门的骑行之旅。又一次回到了信息时代的生活状态，自行车虽然也是曾经的代步工具，今天使用前用一大串数字开启而大相径庭。

跨上单车，一时也是意气风发，久违的亲切洇着海风沁满全身。我们顺着环岛路的非机动车专用道，或疾或徐，次第前行，或撑起车子，看海面上过往船只，以及天空中的飞鸟。海边，游人三五成群，有的光脚丫蹚着海水漫步沙滩，有的躺在沙子里任凭海风拂过海浪往复……最亮的还数婚纱摄影的人们，一对新人，秀千般恩爱，各种造型、各种情绪，一组匠人，亮万种技法，各种调动、各种光影。海浪在镜头里波光涟涟，海风在眸子里深情漪漪，甜了海浪，醉了海风。我们随心情和景致沿海骑行，随意闲适地溜着，天南海北地聊着，无所用心地骑着。如果不是风中海水甜腥的味道和身边硕大葱绿树木的提醒，一时真忘了自己在一个陌生街头，还以为自己在生活闲暇约三五好友出游，或下班后骑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看来大多交通工具都与当地是隔膜的、疏离的、旁观的、遥远的，因为速度和距离，使置身于陌生之地的人们真成了匆匆过客；而唯有自行车，才可以更真切地感受当地的真实，甚至是每一次的呼吸。临海远眺，在极目处，一浪一浪的波涛前簇后拥，傲然天地。不禁想起小时候托着下巴盯着远山出神的情境，当时真的很想知道山那边是什么样的世界。此刻，也是想知道茫茫之外、海天一色处，是否也会和眼前这般辽阔渺远？就这样，思绪有一搭没一搭地飘着、车轱辘高一辙低一轮地滑着，走了近十公里时，从地图上看，我们得离开环岛路向市区骑行了，不得不靠导航又乖乖地回归到外乡人的情态和科技生活状态了。骑至住处时天色向晚，锁好车退出程序，约18公里路程骑得腿肚子打颤，一次难忘的经历。

到厦门，鼓浪屿是必须要去的。

初识鼓浪屿，始于相关课文和歌曲。元末明初，渔人登上这座不到2平方公里的椭圆形岛屿上，因其西南隅岩洞在海浪冲击下发出擂鼓般的隆隆巨响而得名。

乘轮渡登岸，鼓浪屿，我来了！在岛上蜿蜒而行，古树巍峨婆娑，古建鳞次栉比，古巷厚重温情，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处，鼓浪屿作为国际历史社区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路上有很多店都卖笔记本，当地人说那些小本都印有本地的店铺名，并附有图片和主人寄语，或抒情、或歌颂、或言志，对应的实体店都有极具造型和创意的印章。游人拿着本，每至一处均可盖戳留念，有点像古代的通关文牒。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我挑了一本题为《转角》的小本，约64k大小，其意为“转身在最美好的季节遇见你”和“不期而遇”，很贴合我的这次厦门之行。捧着印有店名的笔记本，像捧着一份请柬，应邀赴约，共享邂逅的美丽。

伴随着期待，饶有兴味地看过去，店铺别开生面、高低错落，巷道参差有序、斗折蛇行。拿着小本“众里寻他千百度”，相遇的店铺却廖廖。同伴打趣，约会，就如这岛上的路一样曲折，寻者不遇，才有念想。想想也是噢，惟有念想，才有蓦然回首的灯火阑珊。穿梭万国建筑，轻叩石板路，谛听历史深处一路走来的喧嚣，遥望海天一色浪遏飞舟的繁华。在皓月园，郑成功抬首远眺，茫茫海域，台湾还在视线的远方；在毓园，林巧稚蹙眉凝视，脉脉深情，诉说着医者仁心的医学传奇。登上日光岩环视，菽庄花园，海滨浴场，各种风格的建筑掩映在高大榕树丛中，岛外鹭江水波泛起涟漪，动静相宜。相继参观博饼游戏铜雕、摩岩石刻，感叹鼓浪屿不同的民俗与文化。

半山处，弘一法师的铜像端坐石台，清癯脸上双目炯炯，凝视远方，仪容恬静。大师在日光岩闭关修行半年，《南山年谱》《草庵记》等著作相继问世。大师偈语“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刻在台下石阶上，印证了弘一法师李叔同文学艺术上的丰硕成果和弘法上的圆满功德。

太阳向海边滑去，匆匆返程时轮渡口仍有人们弃船登岸涌向鼓浪屿，是要住在岛上的游人。才明白多半天的浮光掠影，赴约不遇也属正常，要了却这个心愿，可能也得像此时上岛的人一样，住个三五天，慢慢品味，细细揣摩，恐才能践此心灵之约。

回去的船上，困顿一阵阵袭来。海面上红色的信号灯一闪一闪的，眨巴着眼睛。抬眼望去，鼓浪屿已是灯火璀璨，与夜色争辉，与星空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