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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济南珍珠泉大院无人知晓的奇景

 海曲上人 2020-12-08

有清一代,珍珠泉大院作为山东级别最高的巡抚衙门,高墙深宅,壁垒森严;特别是自康熙二十三年起,它又成为清帝康熙、乾隆东巡、南巡时在济南的驻跸之地。在清代嘉道年间济南名士王培荀的《乡园忆旧录》里,有这样一段记载:“济南抚署,传云圣驾南巡驻跸居之,故正门常闭,巡抚各官俱由东角门出入。”因为此处曾是皇帝驻跸之地,连巡抚大人都要走旁门。所以,莫说老百姓,就是一般官员也很难走进这个“禁地”的大门,因而,对于其中的景致与事端一无所知,充满了种种想像与猜测。

十数年来,笔者为了编著《济南泉水诗全编》《济南园林六十家》等书,从上万种清人别集中,发现了这所大院的诸多线索,特别是那些从来不为人知的奇景、奇事,今应济南时报·新时报之邀,以飨读者。

清代济南珍珠泉大院无人知晓的奇景

清末的山东巡抚后花园,珍珠泉北岸 图源网络

康熙、乾隆在济南的行宫“小蓬莱”

当年康熙、乾隆曾数次南巡、东巡,来到济南,总是驻跸珍珠泉抚署大院。

然而,他们具体居住在大院的何处,却又成为一个迷局了;堂堂一国之尊,总不能居住在抚署大堂吧?然而对此,官办文献中似乎一直讳莫如深,康熙、乾隆之济南行宫无人知晓。

然而,想不到,皇帝老儿们在济南、在珍珠泉的行宫,却被乾隆初年山东巡抚朱定元的幕僚岳梦渊发现,而且写在他的诗集里。

清代的地方主管官吏,自州县到督抚,总是要聘请几位能干的或有学识的人才,帮助自己处理行政事务,老百姓称为师爷的便是。法令文献上则称为幕宾、幕客、幕友,还有幕僚、馆宾、西宾、宾师等称谓,一般统称幕府。

这岳梦渊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是南宋名将岳飞后人,时称:一代名幕。

岳梦渊(1699——?)字峙渟,屿渟,又字仲子,号水轩,又号白门倦翁、清凉山樵。河南汤阴人,侨居江苏上元(今属南京)。然而他的名气可不是来自他的家世。岳梦渊虽为诸生,但淹雅博达,综汇百家,负经济之学,精刑名之术。他曾经帮助朱定元、晏斯盛,永保、凖泰等诸多地方大吏办政务,《群雅集》称:“水轩负经济之学,当时诸大府争以奇士目之,延为上客。”(见《国朝耆献类征》卷四百三十三文艺十一)

想来这岳梦渊作为先后两任山东巡抚朱定元、晏斯盛的幕友,久住珍珠泉大院,发现这行宫也是够激动的,好在,他名声大、本领高,又是布衣平民,所以忌讳也少,于是,便在自己的诗作中大胆曝露了。下面,我们来看他的这首诗:

题小蓬莱(东藩別馆也)

曲沼环疎柳,虚亭面古台。

南山层翠入,东岱万峰开。

地占寰中胜,人传稷下才。

行宫五云起,应号小蓬莱。

(清乾隆三十二年刻本《海桐书屋诗钞》卷之五)

这就十分清楚了。“东藩別馆”,指康熙皇帝(后来是乾隆)在山东济南的行宫。“小蓬莱”,乃是行宫的名称。是珍珠泉大院的“院中院”。诗人显然无缘进入,只能描绘肉眼所见之外部,这也极为可贵且难得了。

曲沼、疎柳、虚亭、古台,是写小蓬莱的外部景物之幽雅,一个“虚”字似有落寞之感,也许基于帝王久未来此、行宫空虚之意吧;“南山层翠入,东岱万峰开”是济南、也是珍珠泉大院山环水绕的典型风貌,所谓“一城山色半城湖”是也,而珍珠泉大院群泉奔涌,如诗如画,宛如仙境,尤为寰中之胜。五色祥云,是吉祥的征兆,也指皇帝的所在地,诗人说,在皇帝居住的行宫里,依然有五色祥云升起,所以称作“小蓬莱”是最适宜的。

最后,至于这个庭院建筑在珍珠泉大院的何处?又是何时消失的?那就有待有志之学者继续考察了。

清代济南珍珠泉大院无人知晓的奇景

珍珠泉航拍 黄中明 摄

海鹤、鹿群与成双成对的鸥鸟

也许,今天已经没有人能够想像得到,作为堂皇森严的官宅,珍珠泉大院会有如此清新淳美的桃源胜概。单是其中的动物,便有海鹤、鹿群和成双成对的鸥鸟。

笔者这一发现是在山东巡抚毕沅的诗作里。

说的是乾隆五十九年(1794)秋冬之际,一飙车马奔驰在襄阳至济南的官道上,车上乘坐的,是刚刚从湖广总督降职为山东巡抚的毕沅。

毕沅(1730—1797),字潮生,号秋帆。江南太仓(今江苏太仓市)人。他是清乾隆二十五年(1760)状元,因而得授翰林院修撰。其后历官甘肃巩秦阶道、陕西按察使、布政使、陕西巡抚、河南巡抚、湖广总督、山东巡抚、湖广总督兼署湖北巡抚。毕沅于经、史、小学、金石、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著有《灵岩山人文集》《灵岩山人诗集》《中州金石记》《关中金石记》《山左金石志》(与阮元合撰)等。

尽管是降职,但毕沅无丝毫失落与沮丧,山左,文化厚重,济南,景致大好,正是应了这位状元巡抚的心愿。这不,刚到珍珠泉大院,他便写下《抵署后喜园中台敞亭幽,水深树古,虽冬物荒寒已足引人入胜,斐然有作,用贻在幕诸君(四首)》,我们且看其中两首:

其一

斯园兼秀野,不异向郊坰。水色涌天碧,云根拔地青。

到来循曲榭,幽处有虚亭。海鹤知何在,沙汀褪数翎。

其三

胜境绝尘氛,幽寻惬见闻。松声晴诈雨,水气暖蒸云。

苔屿鸥成对,沙坪鹿有群。脩然林壑际,吏隐又何分?

(清乾隆刻本《灵岩山人诗集》卷四十)

第一首,作为一位学养深厚的诗人、审美艺术家,毕沅一下就看出珍珠泉大院的一个审美特征:秀野之美,“不异向郊坰”的秀丽的田野之美:清泉澄碧,山石翠青,曲榭虚亭更增清幽之趣,最为动人的,还有丝毫不畏人的海鹤,在沙汀之上正褪却它的翎毛,好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图画呀!

第三首是抒写抚署绝少尘氛的桃源胜概,风松谡谡,疑晴日雨作;水气蒸腾,似烟云苍润。接下来是“苔屿鸥成对,沙坪鹿有群”,注意,鸥是成双成对的,鹿则是成群结队的,不是有毕沅的诗作,我们绝对想象不到,这堂堂官舍里还会有这般奇景,而且还有供鹿群与鸥鹭休憩、游乐的沙坪与苔屿呀。难怪毕沅用了一个学者型官员最喜欢的美词:“吏隐”。是的呀,在这里当官,真的能够享受到隐士才有的上佳林泉之环境与快乐了。

数百年海棠树俨然成林

这珍珠泉大院的隐秘之曝露,真是多亏了几位没有思想包袱的幕僚。

就是上面写到的毕沅,他在山东巡抚任上,有幕友名曰史善长。

史善长(1750——1804)字仲文,亦作诵芬,号赤崖,一作赤霞。江苏吴江人。诸生。入毕沅幕府最久,游踪及陕甘、山东、两湖。著有《秋树读书楼遗集》《翡翠巢文稿》等。诗铿锵激楚,舒卷自如,又工词及骈文,善刻印及隶书。

史善长追随毕沅在济南,虽则只有数月的短暂时光,但却创作了大量咏歌济南泉水风物的诗作。此不赘。

临行前,史善长作《晓发题院廨壁》,充满了依依惜别的深情:

冲寒可拟待春融,来去无端似梦中。

应惜酲红留水北(署北海棠十余本皆二百年物),不教狂白住山东。

十围柳色参差合,一勺泉源宛转通。

何用强人骑鹤背,登楼吹出落梅风。

院廨,山左巡抚署,一大早出发离开时,史善长将此诗题写在珍珠泉大院的墙壁上,以示不忘。这十围柳色,一勺泉源的官舍呵,其实如同仙境一般(“何用强人骑鹤背,登楼吹出落梅风”),可惜官务、官事在身,官舍如同“传舍”,来去无端,如同梦游,寒冬可以等待春来,可他们连这点儿可能都没有了。

清代济南珍珠泉大院无人知晓的奇景

今日珍珠泉内景 徐征 摄

而在这首情意款款的别离诗里,史善长却又无意间为我们透露了珍珠泉大院的一处奇景:海棠树。他说:“署北海棠十余本皆二百年物”,好厉害,听好了,不是一株,而是十多棵海棠树,年龄都在二百年了。这是不会错的,因为距今一百三十年前的康熙初年,山东巡抚刘芳曙幕友朱彝尊之子朱昆田便曾写过抚署里的这些海棠树,当时即已“大皆合抱”。朱昆田此诗伤物感人,余韵不尽。下面,我们将这些诗作一并刊出,供诸位雅赏。

海棠叹五首

(珍珠泉有海棠数株,大皆合抱,开时如张红云之幔,去书室咫尺,而花时无过之者。朝来至园中,落红如雨,伤物生得地,而有时不遇,赋以志感。)

佳人坠空谷,孤影长太息。寂寞海棠花,谁怜好颜色。

名花生得地,其奈反萧索。春风十日中,自开还自落。

倾国非无色,销魂亦有香。雨中醒蝶梦,风里断莺肠。

点点飘红泪,纷纷盖绿。春阴那可乞,春事已无多。

白白与朱朱,繁华满田里。如何绝世姿,不若闲桃李。

(民国涵芬楼影印清康熙刻本《笛渔小稿》卷八)

泛舟游署的黄金水道

山东抚署不仅草木葱茏,更有一条泛舟游的黄金水道。

许多年里,每逢有达官贵人及重要宾客来临,这泛舟游便成了山东巡抚们必得上演的“拿手节目”,而且,一上就震撼人。

韦谦恒(1720——?),字慎旃,号约轩,一号木翁。安徽芜湖人。清乾隆二十八年探花,官至贵州巡抚,降至鸿胪少卿。三十三年十月,以侍读学士任山东学政。

侍读学士,山东学使,经多见广,何等人物,竟也被这抚署水上游给镇住了。

清代济南珍珠泉大院无人知晓的奇景

珍珠泉旧景 图源网络

乾隆三十六年九月,新由直隶布政使升任山东巡抚的周元理(号燮堂),邀请韦谦恒到署中泛舟品茗,韦谦恒大开眼界,作《九月三十日周燮堂中丞署中泛舟至珍珠泉试茗,用东坡泛颍韵》:

幕府遊已熟,斯遊乃逾奇。

后堂置小艇,缺瓜横水湄。

知我烟水癖,一笑疗我

秋风送微涼,澄波弄仙姿。

轻桨任所适,得意偏迟迟。

宛如对明镜,讵仅歌涟漪。

蓬莱在人世,舍此复问谁?

……

(清乾隆刻本《传经堂诗抄》卷六)

韦谦恒说,抚署(幕府)我是不陌生的,但是却没有见识到如此奇妙的水上游(“幕府遊已熟,斯遊乃逾奇”)。谁能想得到,在堂堂巡抚衙门大堂的后门,竟然停泊着游艇(缺瓜,亦指船);而登舟之后,清风送凉,碧波弄姿,人啊,就仿佛羽化登仙一般了(“蓬莱在人世,舍此复问谁?”)。

无独有偶,咸丰年间,泺源书院主讲何绍基亦为时任山东巡抚崇恩所邀,来此作抚署泉水之游,

何绍基当即作《七月九日,雨舲中丞招同朱伯韩观察、吕秋塍学使、嵇春源山长乘舟由珍珠泉遍历龙湾诸胜,旋宴集于澄虚榭,仍次前韵奉柬二篇》,其中有句云:

时邀文史杰,共溯烟波往。

前厅看放衙,后榭闻荡桨。

你看,还是在抚署东面的巡抚大堂之后面,由水榭登舟(“前厅看放衙,后榭闻荡桨”),然后穿堂绕屋泛游到珍珠泉上,复向北泛舟至浩瀚的濯缨湖龙湾,遍历署内诸多山水园亭胜景,那是烟水间的胜境呀。据济南名士乔岳诗,其中便有景致11处之多,如平台、方塘、画桥、北渚、虚榭、小山、水亭、石闸、射圃、蕉轩、芦岸等。

于是,在蓝天碧水、红荷绿柳、轩桥飞甍之间的浪漫文人们,被深深打动了,他们甚至产生了“今宵盍簪庆,甚恧烹鼎养。幽怀快一吐,清福饫分享”的快乐、幸福的感觉,而诗中对众人“风雨又追逐,琴樽增倜傥”的描写,正是士子们无拘无束、天真自然的生命真相的表露。

晚清著名学者王闿运曾经这样描写珍珠泉大院美景:“潆泓冲瀜,清澜百步,旁流带垣,通舟二里;鱼鸟荇藻,怡怡悦性。”(《珍珠泉铭并序》)不为过也。

清代济南珍珠泉大院无人知晓的奇景

民国济南珍珠泉明信片

抚署大院,别开生面的簾官考试

嘉庆十二年(1807),山东乡试前夕,珍珠泉大院聚集了不少的特殊人物,他们是从全省选拔的、本届乡试的“簾官”,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参加山东巡抚吉纶别开生面的考试。

簾官是掌管考试的官。宋朝以来科举考试,凡乡试、会试同考官都称簾官,阅卷诸官名内簾,弥封收掌等官名外簾。他们都不得出贡院堂簾之外,故称簾官。

簾官,那是考别人的,想不到,也有被人考的一天。这确实显示着公平、公正的味道。

吉纶(生卒年不详)号止斋,满洲镶蓝旗人。监生。嘉庆十二年五月至十三年十二月任山东巡抚,后调江西巡抚。

可能大多数人都想不到,巡抚吉纶竟是不慌不忙地吟出一首诗来,然后,让众位簾官相和。

这时,自然谁也不敢怠慢,挖空心思,使出浑身解数,来“应试”,万一被淘汰,那丢人可就大发了。

吉纶的诗题是《珠泉院扃试簾官》:

盛典宾兴最,量才集众琛。

文章中外价,桃李旧新阴。

思静珠泉活,秋高竹宇沈。

明廷殷选举,需次作梅霖。

(见清钞本《意园诗钞不分卷》)

不是用套话宣讲乡试的伟大意义什么的,而是考你的实际本领。而诗中,却也巧妙地以诗的形式、语言,来形象地表达出乡试与公正的重要。

首句中“宾兴”一词,即指乡试;琛,珍宝也;这两句的意思是,乡试是山东最为隆重的抡才大典,其目的在于选拔杰出人才。中外,此处指里面和外面,语出《逸周书谥法》:“行见中外,曰悫”,孔晁注:“表里如一”。悫,诚实也。“文章中外价”,即是以诚实公正、表里如一的评价标准,来对待考生的文章与这次乡试。最后,吉纶又以春风春雨沐浴桃李的典故,勉励大家尽心竭力。

簾官们的和诗,笔者只见过一首,它出自济南名士杨潾。

杨潾(1765-1840),字镜澜,号忆园,又号意原。清代济南府历城县人,一说为长清县人。杨潾少负轶才,学识渊博,尤擅长古今体诗,不甚留心时文。乾隆五十四年拔贡,廷试二等,以教职用,初选平度训导,再移泗水训导。嘉庆六年乡试中举,以诗见赏于主司刘凤诰,文名噪一时。诗刻意汉唐,所作数千首,多散佚。有《白发》诗,颇得诗坛称誉。著有《却扫斋诗抄》《却扫斋学诗草》等。

杨潾诗为《和吉中丞珠泉院扃试簾官原韵》

选举严分校,东瀛待献琛。

惟期正眼藏,免诮井亭阴。

品藻除竽滥,修文验露沈。

鑑悬甄录确,得士有徐霖。

(清钞本《意园诗钞不分卷》)

诗中“免诮井亭阴”“得士有徐霖”为用典,有注,“得士有徐霖”注为:“《宋史·徐霖传》,淳祐四年试礼部第一,知贡举官入见理宗曰:第一名得人。”显然杨潾引此,是充满着对于此届乡试的美好祝愿的。

(按:山东巡抚吉纶此诗,出杨潾诗集,吉纶诗文集未见著录)

清代济南珍珠泉大院无人知晓的奇景

民国时期位于珍珠泉院内的山东省政府所在地。图源网络

珍珠泉中,三尺赤鲤

清嘉庆二十年(1815),时年三十八岁的长洲(今属苏州)名士宋翔凤应山东巡抚陈预(号笠颿)之邀,来游历下。有幸饱览济南山川风物,特别是山东抚署内的景致,为今人留下当年珍珠泉大院里少人知晓的奇景佳胜。

宋翔凤(1777——1860)字于庭,一作虞廷。江苏长洲(今属苏州)人。嘉庆五年(1800)举人,官湖南新亭等县知县。早年受学于舅氏庄述祖,后游于段玉裁之门,治训诂考据之学。著述收入《浮溪精舍丛书》。工诗,有《忆山堂诗录》《洞箫楼诗纪》《朴学斋文录》等。

宋翔凤虽满腹经纶,却命途多舛。因缺少进士头衔,只能“奔走四方,为诸侯宾客,年四十始选为学博,已不胜忧伤憔悴之感。”(李兆洛《洞箫楼诗纪序》)他在陈预前几年官江宁布政使时,即为其幕友。嘉庆十九年七月,陈预由浙江巡抚改山东巡抚,此后不久,宋翔凤来到济南。

宋翔凤此次在济南逗留未久,却在抚署有许多惊奇发现:

在济其间,宋翔凤得遇在抚署作幕僚的安徽全椒名士郭孚占(号伯寅),郭氏拿出其新诗及《东游吟草》请其题词,于是,宋翔凤慨然作《题郭伯寅孝廉孚占东游吟草三首》,之二云:

珍珠泉有涓流痕,赤鲤三尺沫未浑(济南节署珍珠泉,赤鲤鱼长三尺)。

戟门风定石桥暗,夜半更好寻潜鼋。

(嘉庆二十三年刻道光五年修订本《忆山堂诗录》诗八)

看到了吗,宋翔凤说,当时在珍珠泉里,有着长度达到三尺的赤鲤鱼游弋其中,而且池水依然清澄不浑。

无独有偶,此时亦有山东莱州府诗人李图(字少伯)写有抚署内的《知鱼泉》诗:

旧闻开府邸,中有知鱼泉。

不见泉生处,赤鯶过百年。

(清刻本《鸿桷斋初刻诗集》卷二)

由此可知,抚署之内诸泉中的大鱼是颇不少见的。

幕府鹤,往来饮啄脩然

幕府,官衙之谓也。鹤通常为为园林、山野之人所豢养,山东抚署为官衙,竟然也要有鹤,足见主人雅兴。宋翔凤对此念念在心,且将其命名为“幕府鹤”,他写有《历城四忆诗四首》,之一即为《幕府鹤》,诗前有小序云:

“山东节使园中一鹤,不知其年寿,往来饮啄脩然,无俦侣。每过幕府,辄见此鹤也。”

“不知其年寿,往来饮啄脩然”,说明此鹤来到抚院想必很久了,丝毫也不畏人,不拘束,“每过幕府,辄见此鹤也”,则见出此鹤业已成为抚院成员,成为抚院一景了。其诗云:

鹤寿本难纪,空山别几年?

影清时近水,性冷欲冲天。

雅韵依琴轸,修翎洁石泉。

不知云外侣,几度叫苍烟。

(清嘉庆二十三年刻道光五年修订本《忆山堂诗录》诗八)

宋翔凤说,此鹤的存在,实在大为抚署增色。鹤的清影映碧水,鸣声如琴弦,修长美丽的羽毛,令泉石生色。然而,作为多情善感的诗人,宋翔凤却想像着这独自“无俦侣”的鹤的孤单,结末一句“不知云外侣,几度叫苍烟”,令人愀然动容。

其实,抚署有鹤,早在距此一百五十年前的康熙年间便有记载,而且不是一只,是一对。康熙初年浙江吳兴诗人钦棐(字天忱,號木菴)《木菴詩集》有

《珍珠泉次臧大受澄韵》,首联便是:“翩跹雙鹤對名泉,水底珍奇别自妍”,是足可证也。

而这养鹤之习后来一直到了咸丰年间,依然如故。咸丰间山东巡抚崇恩诗《澄虚榭小集嵇十二孝廉文骏有诗,次韵答之》,中有句“高情放鹤三霄近,野意分鷗半日間”,知彼时依然野鹤与鸥鹭兼有也。

珍珠泉上万竿竹

也许不是此诗,今人很难相信,当年珍珠泉上竟是丛竹万竿的世界。

宋翔凤作有《珠泉竹影》一诗,此诗作于他上次游历济南的三十年后,是一首回忆珍珠泉大院的诗作。诗人在诗后的《记》中说:“山东抚廨西有珍珠泉,泉自下而上如贯珠,丛竹万竿与水光相映。”

看到这气势了吗?不独是泉美,更有“丛竹万竿与水光相映”。其诗云:

珍珠泉上竹万竿,丛丛深碧相映寒。

褵褷病鹤饮且啄,颇与独客为盘桓。

三十年前此亭榭,一再重寻鹤已化。

闻说泉边石久倾,尚留竹影移良夜。

薄宦羁游一梦经,竹声泉响不堪听。

只今未有陶贞白,何处能镌瘗鹤铭。

(清刻本《洞箫楼诗纪》诗纪二十)

诗的前两句,写珍珠泉上丛竹,“竹万竿”且“丛丛深碧”,足见丛竹之多之美。接下来,诗人笔锋一转,又到了他关切的鹤那里,诗人说:那时羽毛散乱不整的病鹤也常常来到珍珠泉上,并且喜欢与独游的客人一同徘徊。可叹三十年后,在这熟悉的亭榭却再也寻不到鹤的踪影了。鹤已归去,泉边的石头也已倾倒,好在翠竹依然。诗人最后说,可惜今天没有如同陶贞白那样多情的人物,再为死去的鹤写一篇纪念文字了。(《瘗鹤铭》作者为谁,至今尚有争议)

其实,这珍珠泉上的丛竹,在山东巡抚和瑛的《珍珠泉玩雪》诗里便出现了,因为珍珠泉竹多,和瑛特意将泉畔之房屋建筑命名为“吟碧山房”,那是嘉庆六年的事,比宋氏来济早十余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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