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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天大案(上)

 察右中旗人故事 2020-12-10

本文作者:谢江

刚刚吃过早饭,“轰”一声巨响,五道沟全村都颤抖了,不少屋子屋顶稀里哗啦地往下掉土,男女老少惊慌失措地跑到院子里,不知道出了啥事儿。他们哪里知道,这轰隆一炸,炸出了那个时代轰动全国的案件——地主杀害贫下中农二十几人的惊天大案。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

嗨  
走西口  
那里是个头  
走西口  
不知命里有没有  
走西口  
人憔悴了心没瘦  
走西口  
流着眼泪放歌吼  

一首《走西口》唱尽了山西人三百年来人口迁徙的痛,《走西口》是一部辛酸的移民史,是一部艰苦奋斗的创业史。一批又一批移民背井离乡北上口外艰苦创业,开发了内蒙古地区。更重要的是,他们给处于落后游牧状态的内蒙古中西部带去了先进的农耕文化,使当地的整个文化风貌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挖野菜。”这首民谣唱出了保德的地瘠民贫。民国十七年,山西河曲保德州遭旱灾,许多人走上了走西口的路。


十六岁的孙二宝跟着村里的人逃离了保德州经过过杀虎口,来到察哈尔特别区(后来的乌兰察布)五道沟,先是给人家放羊后来又租地种粮谋生。


经过十来年的艰苦奋斗孙二宝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娶了媳妇,盖了房,买了十多亩荒地,开垦成了耕田。过后几年又买了两头牛和几十只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成家五年后,孙二宝有了三个儿子。

到了民国三十六年,村里的一个大地主举家迁移,廉价抛售土地,孙二宝用一百多只羊换了近百亩坡地。他梦想着老天爷保佑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他就可以再盖几间房,再养些牛羊,将来给儿子置办家业娶媳妇,为老孙家传宗接代。

天有不测风云,孙二宝的梦才开始做,解放了,很快开始土地改革。按照实有土地,孙二宝被划为地主。

打那以后,孙二宝一家就成了“运动员”,哪次运动都没落下。

几次运动后,媳妇带着最小的三儿子,改嫁到一个贫农家。到了1970年,家里只剩下孙二宝带着两个儿子还坚强地生活着。

孙二宝的大儿子叫孙全有,三十六了老实巴交笨嘴拙舌,还没娶亲。二儿子孙全德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眼瞅着也三十了还是单身。

那么多次的挨打批斗孙二宝都挺过来了,没吭一声,眼下为这俩儿子的婚事可是整天唉声叹气。“咋也不能让老孙家断了香火啊,再难也要给老二娶媳妇。”这是孙二宝唯一的念头。

那个年代,地主出身娶媳妇可不是一般的难啊,孙二宝托了所有的亲朋好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在羊圈湾子村找到一个得了小儿麻痹的残疾姑娘,愿意嫁给孙全德,不过三大件是一样不能少。

那个年代农村娶媳妇要三大件:缝纫机、手表、自行车,没这三样别打算提亲。

那残疾人要这三大件一件也用不上啊?不是她用,是给她哥哥娶媳妇用的。

哪弄这三大件呢?亏的那时候还有这样的政策:卖猪奖励购买三大件的购物票。就是养猪卖给供销社换缝纫机、手表、自行车的购买票,有了票再等供销社到货再拿钱去买。

目标有了——养猪。孙二宝合计着每年养一口猪,三年把媳妇娶回家。

可是一家三个大男人一年口粮才一千多斤毛粮根本不够吃的,那怎么养猪?从人嘴里抠呗。

这三人每天早晚喝糊糊,中午山药拌炒面。每天收工回家每人一捆猪草,不出工的时候孙全德就到后边山坡放猪。

赶猪

就这么省吃俭用终于把猪养到一百多斤,达到卖的标准。一大早孙二宝边放边赶地走了十多里地,把猪赶到供销社卖掉了。

猪卖给供销社了,可是购物票没拿到手,供销社的人说大队苟书记留下话,要孙二宝到大队部那去拿票。

大队书记苟兰华是五道沟的名人,他家是三代贫农,他爷爷和他父亲都是给地主当长工,到他那辈穷人当家做主了,他当了解放军,复员后在村里当小队长,后来当了大队书记,这一当就是十来年,他是村里唯一说一不二的人。

孙二宝来到大队部,苟书记对孙二宝说:“老孙头,你的猪养得不赖,供销社收购了也给了购物票,但是咱们村的老贫农老刘四的儿子也要娶媳妇,你这个票就捐献给刘四吧。”

“苟书记,俺家老大都快四十了,老二也三十多了,老大咱就不说了,我琢磨怎么也得给老二娶个媳妇,再咋孙家的香火不能断了,这不去年托人给老二说了个腿残了的姑娘,为了娶回这个媳妇,我们爷儿三个省吃俭用地养了这口猪,求求您还是把票给俺吧。”

“这是咋了,我这个大队书记说话不算数了!”孙二宝看着苟书记,嘴巴动了几下啥话也没敢说,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行了,行了,这么大的人还哭啥呢,今年就这样了,明年你们爷儿三个,加把劲,养两个猪,一下就能弄两张购物票,啥也不耽误。”

孙二宝回家把情况和两个儿子一说,父子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作声。

“唉!”孙二宝才叹一口气说:“就这么个哇,过了年咱们多挖些猪草,再省吃些,再咋也要养两头猪,后年一准给老二娶回媳妇。”


来年一开春,孙二宝早早地从邻村抓了两只猪崽,父子三人一门心思的养猪。

那时候四类分子经常要出去做义务工,有时候家里就剩下全有全德弟兄俩,白天干活挣工分,晚上哥俩挖野菜、打猪草。全德还时不常地深更半夜把猪赶到路边的公厕去吃大粪。孙二宝一家拼死拼活,终于把两头猪养大了。

猪又卖到供销社了,又是要到苟书记那去拿购物票。为了不发生意外,孙二宝决定还是他去找苟书记。

“苟书记,您看两头猪都卖到供销社了,您把那两张票给我吧。”

“甚票?”“就是那卖了猪换购买三大件的票啊。”“哦,现在没有那个票了。”苟书记“砰”地一下摔门走了。孙二宝一想,不对啊,没听说不给票的事情啊?不行,到供销社问问去。等孙二宝赶到供销社,人家已经下班了。


第二天孙二宝起了个大早,供销社一开门,孙二宝第一个进去:“售货员同志,麻烦你把那个卖猪的票给我吧。”“什嘛卖猪的票?我给你问问讯供销社主任。”说着售货员从柜台里面的后门进去了。

等了有一颗烟工夫售货员出来对孙二宝说:“你先回个哇,下午你再过来一下,看看这个事儿咋弄。”

“那甚,我不回个了,就在这儿等吧。”说完,孙二宝一屁股蹲在柜台下掏出旱烟袋一锅接一锅地抽着小兰花。

小兰花是当地农民自己种的烟,烟叶与烟杆一起打碎和在一起抽,很呛人。

“谁在屋里抽烟呢,你们咋也不管?出去抽。”供销社曹主任从后门进来看到满屋子的烟气,不高兴地说。

“主任,就是那个我和你说的那个要卖猪购物票的人。”

听说主任来了孙二宝赶快站起来看着曹主任满脸堆笑地说:“主任,我们去年卖猪的票就没拿到手,今年的咋也得给我们吧。”“去年的咋没拿到手?

“苟书记说是贫农刘四家的孩子也要娶媳妇,让我们把票让给刘四。”

“这日他妈的弄得什嘛事啊,那甚,我给你问问苟书记,看看咋弄啊,你明天再过来看看吧。”

孙二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一步一步的挪回家。“大,拿回票了么?咋啦,你到是说话啊。”全德心急火燎地问。

“咋也又没拿到?”全有蹲在灶火门前磕打着烟锅说。

“日死他妈的,这是让人没活路了。”全德踢了一下土炕恨恨地说。

“不是,是让明天早上过去再说。”

这一夜,孙二宝爷儿仨一夜无话,守着忽明忽暗墨水瓶做的煤油灯不停地抽着小兰花,屋里一股臭脚丫子味道,孙二宝不停地咳嗽着。

供销社曹主任哄弄走孙二宝后,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一通地猛摇:“喂,话务室吗?我是供销社,给我接五道沟大队部。”

“苟书记吗?我是老曹啊,你是咋闹的,人家卖了猪你把购货票拿走了,咋没给人家?听说你去年就没给人家这不合适吧,这不符合我们供销社定下的制度,以后谁还把猪卖给我们,这样给供销社造成很不好的影响,我们会完不成上级下达的收购任务,我看你还是把票给人家。”

“曹主任,我们大队的社员,我来管理,不会给你们有什么影响的,再说了他是个地主,要接受贫下中农的改造,贫下中农的需要他必须服从。”

“苟书记,话不能这样说,上级制定的卖猪奖励手表、自行车、缝纫机票,就是为了能够吸引大家养猪。每个供销社都有收购生猪的任务,你这样做对我们供销社肯定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卖猪给供销社的人都要受到奖励,这不分贫下中农、富农、地主。”

“行了,曹主任,这事儿你不要管了,他肯定不会再去供销社找你就行了吧。”

“啪”地一声苟书记挂断了电话。


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该文作者为本平台特约撰稿人,出生于北京市,曾经在中旗下乡,现居北京,退休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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