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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梁禄胜 时近端午，慈母犹在。 五色线，避邪鸡，平安符，系在儿身； 细粉条，土豆丝，米凉糕，味仍呈浓； 母亲的身影，母亲的音容，历历在目。 母亲的故事，母亲的言行，记忆犹新。 与母共度的时光，与母过节的情景，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我的母亲于一九三三年出生在蒙古寺勿兰什劳九号村。上有三位兄长，母亲是家中的宝贝，父母的掌上明珠。听母亲说，我的姥爷姥姥特别疼她，我的舅舅们非常爱护她。母亲个子大，脚板大，力气大。五八年大跃进入党，曾当过生产队的妇女队长。母亲说，她的个子大，是小时候虽然穷，但家里只要有点好吃的就先给她。脚板大，是我的姥爷姥姥心疼女儿，坚持没有给她裹脚。力气大，是她人勤快，不惜力，一心扑在干活儿上。 听母亲说，在她十几岁的一个春天，家中只有留着籽种的六斗草麦，被抽洋烟的我大舅偷偷卖了，我的二舅看到家中艰难，只给我母亲留下一句他要走的话，便不见踪影。一年多后我的二舅由于思念亲人，才回来探望家人。原来我二舅盲无目的地向东一路走来，整整走了一天，天黑的时候，住在了今天的土城子乡脑包村，后来也就在脑包村当长工受苦，安顿了下来。解放后，我的二舅主张把我的母亲嫁给了邻村三层店村的我父亲。 父母养育我们兄妹七人，起早贪黑，含辛茹苦，为我们健康快乐的成长撑起了一片蓝天。时至今日，常常在想，我们的父母能在那个物资极度困缺的时代，把我们拉扯成人，供书念字，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可想他们付出了多少艰辛。 母亲说话和气，善待邻里。谁家有点事事非非，她总要过去给想个办法，出点主意，谁家需要帮忙，母亲总是不辞劳苦，实心实意。过个时分八节或者稍微吃点好饭，她总要给邻里乡亲也送去尝尝。在最讲出生成分、阶级斗争的年代里，母亲对地主富农分子也是平等看待，她说那是过去的事，是社会制度存在的过程，地主富农也是人，他们并不坏。 母亲不识字，却能讲好多的故事。有勤劳致富的《鸡蛋变牛》，有人小志气大的《左连成十二告御状》，有保家卫国的忠臣《杨门女将》，精忠报国的《岳母刺字》，秦香莲呀，秦琼，尉迟恭，桃园三结义等等……这些故事在我们小时候已耳熟能详。母亲高兴的时候还把晋剧《大堂见皇姑》的唱段给我们唱几句，其中秦香莲的唱词我还记得：“她好比十五的月亮圆又圆，我好比乌云遮月缺半边。她好比三春牡丹鲜又艳，我好比雪里的梅花耐霜寒。她在皇宫享尽了人间福，我爬山涉水受尽了艰难……”那时虽然生活比较苦，但我们兄妹们依偎在母亲的身旁，听着母亲讲的故事感觉无比快乐，听着母亲讲的故事一天天地成长。
母亲心灵手巧，做一手好针线，剪一手好窗花。时近年关，母亲总是把我们的衣服鞋袜缝补整齐，清洗干净。我记得在腊月母亲通常做针线要到天明。腊月家家户户要贴窗花，母亲就更忙了，村中邻里有不会剪的都要让她指点或拿来让她给裁剪。母亲剪出的窗花样式多又好看又有寓意，如象征天下太平、四海共春的《凤凰戏牡丹》，财源兴旺、幸福美满的《刘海戏金蟾》，十二属相剪得更是惟妙惟肖。就《喜鹊登枝》这一图案也能剪出好几种，两只喜鹊面对面的叫《喜相逢》，双鹊中加一枚古钱的叫《喜在眼前》，而一只獾子和一只喜鹊在树上树下对望的叫《欢天喜地》，还有一只喜鹊仰望太阳的叫《日日见喜》，而喜鹊登梅，花开富贵的《报喜图》母亲剪的最多，她要给几乎每家每户剪一张，祝福全村人家喜事连连。 母亲最拿手的技艺要数为端午节缝制的大公鸡。她做出来的避邪鸡活灵活现，威风凛凛，有藐视一切的高傲形象，大有扫除一切邪恶的英雄气概。每年端午节前母亲便开始准备缝制端午鸡的材料了，各种颜色的毛茸茸布料，红红绿绿的手工纸、五色线，带有黑白相间的小珠子是鸡的眼睛，有做嘴，做鸡冠的材料。最难买的是用来制作公鸡尾巴的材料，公鸡尾巴要翘得高高的，这些材料是最有讲究的，母亲说，要想制作好公鸡，是要有做尾巴的好材料才行。于是母亲经过反复挑选，最终选择了供销社出售的有五颜六色的鸡毛掸子。缝制端午鸡是很辛苦的，年轻时母亲忙于农活和家务，只能抽时间制作。晚年时，我经常见到母亲戴着老花镜，坐在她的小屋里，一针一线用心缝制。我有时候去看她，她便让我给她穿好多的针线放在一边，用了一条针线再用一条，因为她眼睛模糊已不能穿针了。时至今日经常想起母亲在缝制端午鸡的情景，好像她还在世呢，只有到了端午节已再没有人给我们准备好五色线、避邪鸡、平安符时，才意识到母亲已离开了我们。
“十五彩衣年 ，承欢慈母前”，小时候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是幸福和快乐。 “慈母倚门前，游子行路苦”，年轻时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是企盼和思念。 “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中年时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是关怀和疼怜。 “霜陨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如今已年过花甲，母亲犹在，只是一种意念中的奢望。 “卅载绨袍检尚存，领襟虽破却余温。重缝不忍轻移裁，上有慈母旧线痕。” 母亲留在五色线、红公鸡、平安符上的旧线痕，将永远珍藏在她儿女们的心中。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母亲之爱是最无私的情感，水不能溺，火不能灭，也不能用时间去忘怀。 洛夫写得好：“母亲卑微如青苔，庄严如晨曦，柔如江南的水声，坚如千年的寒玉，举目时，她是皓皓明月，垂首时，她是莽莽大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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