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地理上来讲，河套地区属于农牧业交错地带，曾长期是游牧民族的游牧地。鸦片战争，尤其是清末“走西口”以后，随着一批一批移民的进入，农耕生产的方式应用于河套的区域逐渐增多。民国以来，随着水利设施的兴修，公路、铁路的修筑，曾经颇显荒凉河套地区逐渐显现出一幅相对繁荣的景象。 在这样一个游牧与农耕民族的交界地带，加之罗马教廷派来传教士也已布道半个多世纪，汉蒙民族的交流，藏传佛教和天主教的传播，在那个流民众多、土匪横行的地域，形成了独特的移民社会组织与文化。 如果穿越到1927年，我们看到什么样的河套地区呢？ 西北旅行杂记在广漠辽阔、人间寥落之西北荒原中，最足使旅客惊异者莫过于建筑宏伟的天主教堂，从绥远西部直驱甘肃境之黄河后套区域，当地人通称之为天主国，几乎全在天主教神父的势力之下。据临河（在五原之西）设置局萧局长调查，在临河辖境内（约1000方里）已有教堂14处，即所谓天主国全部所统辖之教区，其侵占的国土实在难以统计。记者旅行西北时曾目睹规模伟大之教堂约八九处，在一片荒漠中遇有林木森蔚之处，则其地必有教堂，再从其繁茂之树林观察，彼等大概至少有五十年的历史了。  三盛公天主教堂 后套一带天主教总教堂在甘肃三盛公村（今内蒙古磴口县），其他分布于各处之教堂至少在百所以上。凡有人烟之处，则屋巅之十字架随处可见，不论荒城古戍、穷村僻壤皆有之。每一教区中总是聚居教徒数百户，奉神父为领袖，此等神父大半来自比利时及荷兰，他们均以华服华语，对于华文亦有甚通顺者，其来华之时代已甚久远，居处习惯其实已经同化，所以深得土民之心，归附者遂日众。后套的当地百姓几乎全部为天主教信徒，记者在甘肃途中曾遇见无数幼童，脖子上都带着银质十字架，询问后得知均已入堂受洗，这些教民对于教义开始并无明晰的见解，只是希望得到教堂之保护，使他们得免于恶官吏及土匪之压迫，于是天主教堂的潜在势力，乃滋生日长，神父辈莫不有无上威权，数万信徒唯唯听命，暗地里似乎有'建国'的形势。 教堂的建造，工料均甚完固，其内部装饰亦金碧辉煌，至为华美，在如此荒僻之地而能得此，其毅力不可不佩服，而每一教区更筑墙自卫，俨然城堞，四周的大树参天，沟渠纵横，苦心经营已非一朝一夕。凡教区占有的土地均受神父分配，教民可以纳租领耕，教区中又有园丁，置备枪械以防土匪袭击，其势力不可轻视。  韩默理神父 教堂也常受理教民诉讼，神父的裁判，教民们没有敢违背的。凡非教民之牲畜无意中侵及教区田园，啮去一禾苗则判罚茶砖一块，记者亲见粮台等处教堂内茶砖甚多，大概皆自土民处剥削而来。中国政府平素本视此等区域为化外之地，置而不问，所以神父的权势乃愈扩愈大，几至不可收拾。现在西北军当局对于天主教堂已深加注意，临河萧局长及诸军领袖咸受命调查教区所侵占之国土，并监视神父辈逾越职务之行动，此后其为天主教堂之恶势力当可稍微安定了。 吾人对于天主教传教士脱离文明深入荒原之境的苦心孤诣，诚应深表敬意，唯恐一旦为帝国主义者所利用，则必至为中国心腹之大患，决不能以其在偏鄙之地而忽视。 大西北之乐园——五原 五原城外之隆兴长村 1927 从包头西行480余里即达五原，往昔汽车道未成时，行旅至少须废时三四日，短的也须七小时可到。五原为西北腹地之要冲，以前不过二三十户之小村，现自屯垦居民大量集结以后，商业突兴，已成为一繁茂之地。城外之隆兴长村据义和渠两岸，为交通要道，近年来逐渐发展，商铺林立，人口大增，不知名之小镇，行将成为可知名之区域矣。 五原的土地肥沃异常，地大物博，足以称之。其特产有甘草、党参、高粱、大小麦、蔬草等，吾人在南方所见的茄子，大不过拳，五原所产则大过人头，而甘草党参之类更遍地繁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尚有所谓雉鸡草，蔓延生长于田野间，其年代久远者，茎高数尺，根系巨大，虽竭尽数十人之力亦不能抜。这种草类为此地一带的特产，在平时牛马用为食料，入冬当地人取为燃料，其茎叶坚韧异常，可以编织各种日用品，如门帘、筐篮之类，五原垦民家属多利用此种特产经营家庭工业，其成绩亦颇可观。  五原义和渠上之桥 1927 物价低廉实系五原成为西北乐园之大原因。此地土民终年可以无生活之忧，一年之中只需春夏略事工作，秋收以后即可一家团聚，闭户不问世事，其乐真不可及。今将五原物价略举数条于下，闻者定当惊讶咋舌也。 市价1元可买：面粉30斤、猪肉9斤半、肥田二亩 这种低廉的价目如果列入上海汇罗公馆一元廉价部中，则必致轰动全市，传为奇闻。记者在五原时寓居第八旅的司令部，有副长官某君谈及此间佳肴丰美，实胜于包头，每餐有炒腰花、茄子炒肉等，而每月支出之伙食费人不过5元，在百物奇昂之上海市，闻之或将斥为梦呓。 五原多沟渠，大概都是用来灌溉的。故水景清丽不亚于江南，而义和渠上之大桥，车马往来如织，负贩吆喝不绝于耳，正与南中、苏禾等处无异，旅行至此，颇不思他去也。 苍蝇满地的城市——包头 包头城门（安澜门？） 记者初到包头市正系中秋时节，深夜间从绥远包头列车冒雨而下，雇了骡车后即向沉沉深黑之境而行，良久良久始入城，止于一家旅店前，旅社在前街，此时灯火暗淡，似入睡已久，即叩门而入，即觉有异味触鼻，细察之则满地皆牲畜的排泄物。吾所居者为最优之一室，室之大半有一土炕，临窗有一桌一凳，合之炕上小几鼎足而三，一室之陈设乃尽于此。此时南方的天气犹可御单袷，在塞外则情状大异，虽和衣而睡，尽盖所携毡毯，犹嫌不暖，但一晨兴以后则气候又转暖和。 吾刚醒时觉脸颊奇痒，打眼一看知是苍蝇作怪，再看发现苍蝇满屋，入庭院中则牛马粪便之间累累然都是苍蝇。到了市面上的饭馆、瓜果摊等，满坑满谷，无处没有苍蝇的身影，我实在不能不称包头为'蝇之市'。  包头城外之牧场 1927 我今天说一下包头苍蝇繁殖的原因。大概因为此地为牛羊马匹的大市场，街中牲畜塞道，排泄物遍地，加以市政不修，于是产生这么多苍蝇。而之所以能吸引苍蝇且驱之不去，实在是由于瓜果的甜美。包头所产的西瓜，其口感之好是我生平所未尝到过的，其产果期又特长，从初夏以至秋末不绝于市，有时披着羊皮袄烤火，还可以用西瓜来消渴。 在我住的旅社旁，有瓜贩席地卖瓜，他所扔掉的瓜皮瓜子引来成千上万的苍蝇，瓜贩也是等到面部手足停满了苍蝇才去驱赶，但苍蝇不一会儿又飞了回来。若是我们，早已经暴躁狂怒，瓜贩则若无其事，叫卖入故，足见他们早已非常习惯了。  包头前街（全城最繁华处）1927 这苍蝇成群的包头确实是西北繁盛之大城。在包头绥远铁道通车后，包头更成为西北各城市货物之总汇，车站附近堆积待运输的土产遍地皆是，加上地濒临黄河，水道转运也很方便，于是日兴月盛而成为重要之商业中心。 在这种偏僻的城市，文化的衰落，确实无可讳言，10万人中约有700名学童，在西北腹地已经很不容易了，此地之最高学府为绥远区立第二中学。据最近统计，全区有公立学校八所，回教学校一所，此外还有义务学校三所。包头设治局对于平民教育也相当注意，在义务学校而外还设有露天讲演队，常在交通要道鸣锣集众，讲演普通常识。又在繁盛的市区中，开辟公立茶馆，随时请人讲演，听众常常满座。 包头市民的娱乐场所只有戏园和妓院而已。戏园有三家，一个是公立，叫葵花舞台。这三家都是男女合演，演的都是梆子戏和京剧，剧场虽简陋不堪，倒是可以避风雨，然而卖座的盛况，实在令人惊讶。记者某晚和教育局模范学校校长张君特在此观光，观众席没有一个空位，幸亏军警座有二位相让，才可坐下。妓院都在平康里，是公家指定的区域，生意也非常好。此外集聚于各旅社的私娼，也不在少数，记者所住旅社的后院就有六家之多，在此荒漠的大西北，几乎无处没有倡伶的足迹和浪漫的故事，枯燥无聊的旅行生活，似乎可以略微得寂寞的安慰。  包头车站 1936 据闻西北当局去年颇有建设包头模范市区的计划，其地点即在包头车站旁的黄河边，占地约有数十里，种种计划书已多由专家拟就，凡市政设备无不完全，新区的围墙也已经筑成，不料战云突起，一切建设均告停顿，此新市区也恐怕难以实现。 保衡， 1927年《东方杂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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