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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红艳 口述：孟娟 图：来自网络 人常言，人过而立，泪不轻弹，我要说，那只能说明你没有到真正的伤心之处。 婚后，有很多年，我的生活都是以泪洗面，而每次流泪，都是我的婆婆休戚相关。 一 我的婚姻是同村的一位媒婆介绍的，老公家离我家就三里多地，媒婆说，我老公和她娘家是门对门的邻居，从小看着我老公长大，知道他的人品。 在我和老公订婚之前，感觉婆婆还是可以的，人也比较清爽，讲话也很客气，虽然话多一点，但感觉也没有令人讨厌的地方。 2011年，我结婚了，但婚后第二个月，我就领教了她的“厉害”，按照农村的话来说，婆婆属于典型的“窝里横”，对外人很客气，但对自己的家人，却是名副其实的刀子嘴，刀刀伤人。 她说，自己作为婆婆，就是家里的权威，任何人都不能挑战，她说的话即便没道理，即便没人认同，我和老公也不能反驳，只能按照她说的做。老公是个孝顺的人，虽然心里很不满自己母亲的做法，但他还是选择了隐忍。要想一个家庭和睦，不让外人看笑话，总有人要做一些付出的。 婆婆喜欢串门子，到了谁家，都会像“祥林嫂”一样，谈及自己童年的不幸，父亲的早逝，出嫁后受到婆婆的虐待等等，以博取别人的同情和认可，长此以往乡邻们也只是随声附和一下。 公公属于特别老实的那种，有时一天到晚都不会说一句话，平时只知道干活。婚后的第三个月，看到婆婆颐指气使的模样，我实在受不了，就想分家，但老公说，家里就他一个儿子，如果这么短的时间就分开，担心母亲不同意。 住在一起几个月，我当面都是和和气气的，一口一个娘的叫着。为了避免在婆婆那里留下把柄，我每天起床很早做饭。但因为有一次感冒，我起晚了一些。结果，全村人都知道我睡到日出三竿。我知道，肯定是婆婆在外说三道四了。 平时，婆婆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断她说话，不然她会马上翻脸，但她说话，有时讲大半个小时，都是在说同一个事情，让所有听的人，都是一种折磨。当然，她会随意打断别人说话且喜欢断章取义。 有一次我们聊天，晚上都快10点了，我有些困倦，就对婆婆说：“娘，天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也许是她还余兴未尽，见我这样，开口就骂我道：“你烦我就直说，不用这样绕来绕去。我知道她随时都会撒泼，当时吓得没敢吱声。 我和老公感情很好。我们都是很善良温和的人，但是却碰上她这样的婆婆和母亲，挺可悲的。在家里，我不能和任何异性搭讪，否则就会被婆婆败坏，说我想红杏出墙。 二 婚后半年之后，我们和婆婆分家了，原以为从此就可以摆脱了她的辖制，但我想错了。 每天早饭过后，婆婆都会到我家巡视一遍，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看到我们脏衣服放在盆里没洗，她会说，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懒；看到厕所里我们使用厕纸，她会说我们生活太浪费了，看到我们用剩饭喂狗，她就会说，娶了我这样的儿媳，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有一次，她又在我家院子里唠唠叨叨，我实在受不了，就没好气地说：“娘，我要锁门，出去干活了！” 这下，可惹恼了她。随即她上来对着我就是既推又打，老公在一旁拉也拉不住。看到老公帮我，她索性躺下打滚，接着又跑到我们的堂屋，要寻死觅活，在我们的西屋房间的角落，有一个药瓶，她拿来抱在怀里，我见状怕了，马上来到婆婆面前认错，请求她的原谅，结果，她闹了接近两天，才善罢甘休。 我回娘家哭诉，母亲说，咱好鞋不踩臭狗屎，惹不起总躲得起。于是，在以后的日子，我见到婆婆，犹如老鼠见猫一般。 三 虽然百般忍耐，但很多事情还是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 后来，老公到县城的电瓶车厂上班，我也有了孩子，为了能够让婆婆给帮忙搭把手，我对她像祖奶奶一样供着。没想到婆婆竟说，自己最讨厌听到孩子的哭声，在我坐月子期间，她竟然只来看过一次，看了一下熟睡的孙子，就跑开了。这么奇葩的做法，估计在全国也没有几个像她这样的。 婆婆对我说，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也不指望你们养老。对于这种近乎表态的婆婆，我只能抱怨自己运气太差，竟然找到了这样的人家。 老公工作太忙，平时最多一周回家一次。母亲虽然偶尔也过来帮忙，但她家里也是孙男嫡女好几个，也不能常来。也只能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抚养长大。 以后的日子，几乎隔三差五婆婆就会有故事，隔壁的三婶子曾劝她不要这样，将来总会有老的那一天，可婆婆却大言不惭的说：“我哪天不能动了，就喝农药，谁也不连累，也不用谁为我养老！” 在孩子四岁那年，我去集市给孩子买奶粉，在即将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儿子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昏昏欲睡，我担心孩子会着凉，就喊着不让他睡，但他还是显得没有精神，我一摸孩子的额头，感觉很烫，我知道孩子肯定发烧了，就带着他去医院。 刚巧，在挂号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一个初中的同学，他刚给母亲办完了住院手续，看到我抱着孩子不方便，就主动给我帮忙，后来医生说没啥事，就配了点药给我。 在回去的时候，老同学看着儿子在熟睡中，就把我的自行车放在他的三轮车厢里，把我送到了家中。 这下可不得了了。我在外面找男人的消息，在村里铺天盖地的传来，我知道是婆婆的“功劳”，婆婆到我家，还会故意甩出一句：“有些女人真不要脸，在外面和其他男人乱搞。” 我终于忍无可忍，把房子放进里屋，和她大吵起来。婆婆疯了一样，声嘶力竭的叫嚷着，对我拳打脚踢，我本能的避让着，并把她推出屋外，这时，村里人听到这么大的动静，都过来劝架，但是谁也没那本事能够将此事平息。 婆婆见我反锁了大门，就从厕所里搞了大便，涂抹在我家的门上，公公前来劝阻，被她打了四五个巴掌。婆婆把我家的门在外面锁上。天天在我家门口叫骂，在村里吆喝我，我的心也凉了。 没办法，在一个夜晚，我带着孩子翻墙偷偷地离家出走，跑到了哥哥在县城工作的单位里躲避，无家可归，任凭老公怎么和他母亲说合，也无济于事。 我觉得自己快抑郁了，不能理解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不讲理的人。有时被她逼得真想一死了之，但是想想我还有那么多牵挂的人，肯定不能让她如愿。 四 事态平息之后，我在娘家哥哥的帮助下，住到了镇里，以每年4000元的价格，租了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生活渐渐回归到正常，虽然很清苦，但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样的生活过了将近三年，有一天，从单位中途回来的老公忽然对我说：“不好了，咱娘被一辆货车撞了，人在镇里的医院里抢救呢！”说完，老公急匆匆骑电瓶车向医院驶去。 我听到婆婆被撞的消息，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有点幸灾乐祸的快感，也有点痛惜人生的无常。 我住的，离镇医院有三百多米，第二天下午，我买了三样水果，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公公和老公站在婆婆病床的旁边，婆婆的伤有些重，右大腿两处粉碎性骨折，左胳膊靠近肩膀处骨折。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婆婆也是，她看着我，随即就微闭着眼。
十天后，婆婆出院了，老公和我商量，为了检查方便，就让婆婆住在我们租住的房子里，我心里很排斥婆婆，但看到老公祈求的眼神，我还是不情愿的点点头。 于是，在一个中午，我正打算做饭的时候，老公从楼梯上背着婆婆，来到了我们三楼的家。 再次看到了婆婆。记忆中那个颐指气使，自以为是的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头发凌乱，目光茫然的老太太。看到这一切，我心里抑制不住的有了种现世现报的快感。 “你不是说哪天不能动了，就喝药，谁也不指望吗？如今怎么又到我家来了？”我心里想着婆婆先前说过的话，但也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怨气。 公公说要回去，这些天一直在医院照顾，不知道家里会成什么样子，老公说要到单位去一下，公司有个紧急出口的活，他这一关，缺了他不行。 熬到下午两点，我也没进去给婆婆送饭，也没去看看她要不要换纸尿裤，我在等着她出声求我，但婆婆在里面硬是不出声，有那么一刻，我还怀疑她是不是死在里面了，我悄悄地走到门口，听到婆婆的呻吟声。 五 母亲知道婆婆到我家的消息后，特意来到了我家，我给母亲说出了自己的挣扎，原以为母亲会站在我的这一边，会替我鸣不平。 没想到信主的母亲却告诉我：“做人，不要为恶所胜，要以善胜恶，你的仇敌饿了，就要给他吃；渴了，就要给他喝。因为你这样做，就是把火炭堆在他的头上。况且，婆婆哪怕有万般不好，她终究是你老公的娘啊！” 是啊，母亲的一席话，瞬间激活了我内心的怜悯。婆婆尽管这样，但老公还是爱她母亲的，尽管我这三年里，和婆婆没有什么交往，但老公照旧一周回去探望一次。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婆婆的床前，我平静地对她说：“娘，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我来照看你。”听我这样说，她一脸的惊诧。 说完，我就忙着给婆婆换尿不湿，然后，用温热的毛巾给她开始擦洗身体。我眼看着婆婆脸上的表情，从质疑，到确知，再到感动和惭愧，心里竟还觉得有一丝高兴。 婆婆先前留的是长发，住院近两周，一直也没有洗过，感觉味道还是很重的，于是我给婆婆说，要不剪短一点，将来洗头也会比较方便。 于是，老公把婆婆慢慢抱起来，在她身后放了一个抱枕，让她靠在上面。我拿来了一块大点的布料，围在婆婆的脖子上，开始给她剪头发。 剪到一半，就听婆婆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哭的身子一颤一颤的，我还以她习惯了留长发，如今忽然剪掉而心疼呢。 突然，婆婆喊着我的名字哭着说：“小娟啊，娘是老糊涂，你不要往心里去呀，那些年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娘吧！“ 听婆婆这样说，我的眼泪也忍不住也流下来，这是我我出嫁之后的九年里，婆婆第一次低头认错。 “娘，过去的事就别提了，那时，我也不太懂事，也很多次冒犯您！”我握着婆婆苍老的手，回应着。我用纸巾给婆婆擦泪，自己心里也酸涩无比。 站在一旁的老公，看着眼前的一幕，也哭得涕泗横流，拿袖子抹着眼泪出去了。 我想起了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爱，其中最大的是爱，因为，爱能消融一切的刚硬和冰冷。 就这样，因着爱，我和婆婆两人间的芥蒂和矛盾，被彻底瓦解了。我和老公又去了大姑家，借来了当年姑父的一张护理床，这样给婆婆喂饭，翻身都会省事多了。这样一来，老公也可以安心上班，再也不用挂念家里了。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婆婆在我的精心服侍下，已经下地开始走路，为了使她尽快恢复，我给婆婆花了一百多元，买了一辆小推车。如今，在我们的小区，经常看到婆婆锻炼的身影。 每次我搀着婆婆一起外出，周围的人都会对婆婆说：“你摊上这样孝顺的女儿，真幸福！” 婆婆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俺女儿，是我的好儿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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