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的路,读过的书,苟且过的生活, 都记在这里。 文章配图@网络 1/ 58岁,早已阅尽人间百态,按说,即近花甲之年的李白,好歹也该霸气内敛心如止水了。果真如此的话,李白就再也不是我们心中的李白。 这一年,在零陵,李白见到了怀素。此时,怀素二十出头。 写诗的道教徒,见到了写字的佛教徒,二人不谈信仰,只谈酒,想必一见如故成忘年之交。喝高了之后,年轻的和尚怀素醉笔走龙蛇,年迈的道士李白醉歌献怀素。 二人成就了这首诗歌。 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 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八月九月天气凉,酒徒词客满高堂。 笺麻素绢排数箱,宣州石砚墨色光。 吾师醉后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 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 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 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 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 湖南七郡凡几家,家家屏障书题遍。 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 张颠老死不足数,我师此义不师古。 古来万事贵天生, 何必要公孙大娘浑脱舞。 ——《草书歌行》 怀素的草书牛到什么程度?在李白眼中,怀素写草书就是天纵奇才,根本不需要借助公孙大娘浑脱舞的启发。 喝高了,给哥们儿写,往寺院的墙壁上写,湖南七郡家家屏障之上,全是怀素的题字。 写得快,写得多,写得好,还都不足以证明怀素草书独步天下。怎么证明?李白在这首诗中,用史上书坛三大绝顶高手来衬托怀素的牛。 2/ 王逸少、张伯英是谁? 东汉名将张奂,有三个儿子,老大张芝,字伯英,被誉为“草圣”、“草书之祖”,其书法被誉为“一笔书”。 王羲之,字逸少,不用再多说什么,史上被称为书圣的人,仅此一位。 在山东临沂王羲之的故居,我见到启功先生为故居重建题写的碑文: 琅琊重望標千古,王草颜真冠書府。 我今执笔也题碑,鲁班门前弄大斧。 生在东晋的书圣王羲之,尊崇的前辈书家有两人,一个是东汉时期被后人尊为草圣的张芝张伯英,另一个是曹魏时期被后人称为“正书之祖”的钟繇。 张芝、钟繇、王羲之和王献之并称“书中四贤”。 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 意思是说与怀素想比,王羲之和张芝,简直就有浪得虚名的嫌疑。在李白的诗歌中,夸张是夸张了一点,但足见李白对怀素书法技艺的推崇。 当然,这种手法也只有李白在醉酒当歌之际,才会用得如此张扬,毫无顾忌。 3/ 这两位毕竟都是数百年前的人物了,还不足以用来证明怀素草书的好。 所以李白又把当世书法界顶级高手,他的好朋友张旭,抬出来为怀素站台。 张颠老死不足数,我师此义不师古。 张颠,就是张旭,也被后人尊称为草圣的大唐盛世书法家。 大唐三绝,说的就是张旭的草书,李白的诗歌,裴旻的剑舞。 这么牛的人,这么牛的人写的这么牛的草书,都不如怀素的草书。李白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我这小兄弟的书法,不拘泥于陈规陋习,独辟蹊径,妙手天成,你张旭算老几? 虽说是李白酒后吐狂言,毕竟还是从侧面印证了一点:李白对怀素的推崇是真的,不是忽悠。 4/ 762年,李白带着壮志未酬的遗憾离开人世。怀素由家乡启程开始万里之行,我想,这是怀素对李白最好的怀念方式。 多年以后,怀素拜张旭弟子邬彤为师,邬老师把张芝临池之妙、张旭的草书神鬼莫测,以及王献之的书法精妙之处,都一一讲解给怀素。离别之时,邬彤又将作字之法,一个“悟”字悉心教给怀素。 据说,邬彤也是怀素的表哥。因为书法,让我们真切感受到能者为师的古人好学之风。 后来,怀素又得张旭另一弟子颜真卿的精心传授。 天分,勤奋,再有绝顶高手的亲传面授,怀素的书法之功日臻炉火纯青。 颜真卿为此,特意为怀素作《怀素上人草书歌序》:
除了同样对怀素真诚推崇之外,颜真卿低调内敛,大家风范隐含于字里行间。 5/ 怀素是个怪人,10岁即有出家的念头,出家后却又不受戒律清规之约,反而热衷杯中物。 这让他和李白之间的年龄距离荡然无存,举杯邀明月,喝酒有知音。 如果没有因酒而生的天地间第一大同好,也许就没有怀素去找李白索诗,也就没有李白为其作诗。 当然,写字也是他们同好之一。但比起酒来,字充其量只不过是他们相见欢的辅助条件罢了。 怀素的《自叙帖》、《苦笋帖》、《圣母帖》、《论书帖》等,李白的《上阳台帖》,能够流传至今,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只有真正的经典,才有可能不朽。 这一切背后,是酒,是他们对酒的热爱。 这一切背后,是时代,是那个伟大的盛唐时代,让他们可以自由驰骋,放纵思想的野马纵横文坛与书坛。 6/ 李白与怀素相交相处非常短暂,但这并不影响两人之间的情谊,这一首诗歌穿越千年历史烟尘,足以见证。 还有什么友情能够让李白如此大加褒扬? 李白仗酒执言,不惜笔墨,为了强化自己心中怀素草书天下独步的主张,王羲之、张芝、张旭和公孙大娘,这些顶级高手都被李白用来为怀素作陪衬,李白之外,谁会有如此让人瞠目结舌的手笔! 我想,怀素后来的万里之行,固然有纪念忘年交李白的心意,也多少还是受了李白一生好入名山游的影响。 毫无疑问,行万里路,对书法技艺也有诸多裨益。 读李白写给怀素的这首诗歌,仿佛也跟着他们开怀畅饮了一番。 〈 END 〉 更多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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